追魂犬的吠叫刺破夜色时,林昭正攥着断刀翻上老铁匠铺的后墙。
墙下传来巡城卫的呼喝:“那废柴在这儿!莫让他跑了!”
他的右肩还在渗血——方才突围时被朴刀划开的伤口,混着三年前被废脉时留下的旧伤,每一步都像有烧红的铁钎在骨缝里搅动。
但他的眼神比断刀更冷,借着月光看清了围堵的人数:五个巡城卫,两条吐着腥气的追魂犬,最前面那个穿玄色劲装的,腰间挂着青岚宗特有的云纹玉佩——是宗里新派来的杀手。
“周烈。”林昭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
三天前在破庙外,他听见两个乞丐闲聊,说青岚宗为斩草除根,花大价钱请了“鬼手”周烈。
那是个能在二十步外以袖箭取人咽喉的主儿,此刻正倚着墙角,拇指摩挲着袖中短刃,嘴角挂着看猎物垂死挣扎的笑。
“小废柴,跑啊?”一个巡城卫举着火把冲上来,刀光在林昭眼前划出半弧。
他侧身避开,断刀顺势挑开对方手腕,血珠溅在青砖上,像开败的红梅。
但下一秒,左边的追魂犬已扑到近前,獠牙擦着他脖颈划过,在衣领上扯出个血洞。
“昭儿!”老铁匠的声音从铺子里传来,带着哭腔,“往西边跑!
我引开他们!“
林昭的瞳孔骤缩。
他知道老铁匠当年被青岚宗打断过腿,根本跑不快。
但此刻两条追魂犬已封住退路,巡城卫的包围圈正缓缓收紧。
他猛地甩开刀上血迹,朝着西边巷子狂奔——那里有堵年久失修的矮墙,翻过去是片野竹林,或许能暂时甩掉追踪。
“想跑?”周烈的声音突然在头顶炸响。
林昭抬头,正看见对方从屋檐跃下,袖中短刃闪着幽蓝寒光。
他本能地举刀格挡,金属相撞的脆响里,虎口震得发麻,断刀几乎脱手。
周烈的短刃擦着他左肋划过,剧痛让他踉跄半步,却在跌倒前抓住墙根的青藤,翻上了矮墙。
“追!”巡城卫的喊杀声里,林昭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
他的左腿在发抖,三年前被废脉时留下的暗伤正随着剧烈运动崩裂——当时那伪善的大师兄说“留你条命”,却在他经脉里种下了寒毒,每逢剧烈运功便如万蚁噬骨。
此刻他能清晰听见骨骼发出的“咔嗒”声,像是随时会碎成齑粉。
野竹林的风裹着露水扑在脸上时,他终于支撑不住,栽进了山脚下的废弃山洞。
洞顶滴着水,在地上积成小潭,倒映出他苍白的脸。
他摸向衣襟里的玉牌,触手滚烫,像要把他的血肉灼穿。
“咚——”
熟悉的钟声在意识里回荡。
林昭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站在九渊武库里。
先前空荡荡的石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片被灵雾笼罩的药田,雾气中隐约可见几排青瓦石墙,最深处立着块半人高的石碑,刻着“灵植自生,岁月无痕”八个大字。
更让他心跳加速的是左侧——原本模糊的藏经阁此刻竟清晰起来,飞檐上的铜铃在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响。
“龙须草...”他突然想起前日在乱葬岗捡到的种子。
那是株被野火烧剩的残根,他本想着或许能换两个铜板,此刻却鬼使神差摸出了怀里的布包。
指尖刚触到种子,药田的雾气便自动分开条小径,最中央的黑土翻涌着,像在迎接什么。
林昭蹲下身,将种子埋进土里。
奇迹发生了。
原本干硬的土块瞬间湿润,种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裂开,嫩绿色的芽尖顶破土层,接着抽枝、展叶,不过半炷香时间,已长成株半人高的植株,叶片上凝着露珠,每滴都泛着细碎的星光。
他扯下片叶子放进嘴里,苦涩中带着回甘,喉间立刻泛起暖意——那暖意顺着经脉蔓延,原本崩裂的骨缝像被热蜡粘合,寒毒引发的刺痛竟消了大半。
“锻体二境巅峰...”林昭运转心法,感受着体内重新涌动的气血。
他能听见骨骼愈合的轻响,先前几乎废掉的左腿此刻竟能勉强发力。
药田里的灵雾似乎也在往他体内钻,每吸一口气,都像饮下了最醇的补药。
当晨光照进山洞时,林昭正靠着石壁调息。
他的伤口已结了痂,面色恢复了几分血色。
突然,洞外传来枯枝折断的轻响——极轻,却逃不过他刚刚恢复的耳力。
他的呼吸瞬间放轻。
三年流落市井的经历告诉他,那绝不是野鹿或山雀。
他摸向腰间的断刀,同时用脚勾来块碎石,轻轻丢向洞外的老松树。
“叮——”
碎石撞在松针上的声响里,林昭看清了那个躲在树后的身影:玄色劲装,腰间云纹玉佩,袖中短刃的寒光——是周烈。
杀手的瞳孔微微收缩,显然没料到猎物会突然“醒”来。
林昭却在这时笑了,他故意让篝火燃得更旺,又扯下块破布按在还在渗血的左肩,装作虚弱地咳嗽两声。
洞外的脚步声顿了顿,接着开始绕着山洞移动,显然在寻找最佳的突袭位置。
林昭的手指在洞壁的石缝间快速敲击——那是老铁匠教他的暗号,代表“有敌”。
他的目光扫过洞外的地形:左侧是陡峭的山壁,右侧是片灌木丛,正前方的小路被两棵松树挡住视线。
他摸出怀里剩下的龙须草叶,塞进嘴里嚼碎,然后将断刀插进右侧灌木丛后,又在小路旁堆了几块松动的石头。
当周烈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洞口时,林昭故意踉跄着站起身,断刀“当啷”掉在地上。
杀手的嘴角勾起冷笑,袖中短刃滑进掌心,正要扑过来,却见林昭突然转身,朝着山壁后的山道狂奔而去。
“想跑?”周烈低喝一声,提气追了上去。
他没注意到,林昭跑过的灌木丛里,断刀的刀柄微微晃动——那里压着块被削去半边的石头,只要有人踩上去
林昭在山道上跑得跌跌撞撞,却在转弯处突然停住。
他回头望向追来的周烈,眼里的“慌乱”褪得干干净净,反而烧着两簇小火苗。
“来啊。”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久旱逢雨般的畅快,“我在这儿等你。”
而在他脚边,被晨露打湿的泥土里,隐约露出半截绳头——那是他方才用龙须草茎编成的陷阱,正随着风轻轻晃动,像在对猎物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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