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阳宫内烛火摇曳，鎏金兽炉吐出的龙涎香裹着血腥气在空气中盘旋。高渊倚着蟠龙榻，手指在青铜酒樽边缘缓缓摩挲。
樽中酒液映出他阴晴不定的面容，就像此刻他心中翻涌的思绪。崔浩的密报就摊在案几上，“南乡侯府”四个字仿佛化作獠牙，被烛光镀上一层血色,啃噬着他的理智。
“盯死方维和高琚，不可打草惊蛇。”高渊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对外宣称寡人的伤势恶化，太医回天乏术。”
他抬头望向殿顶盘龙，鎏金龙目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要让消息像瘟疫般传遍大街小巷。”
姚广孝的佛珠突然停止转动。这位向来深不可测的谋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大王是要
既然蛇已出洞。高渊将酒樽重重搁下，青铜与檀木相撞的闷响在殿内回荡，不妨让它再爬远些。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道尚未痊愈的箭伤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蔡泽的笏板啪地掉在地上。老丞相弯腰去捡时，高渊清楚地看见他花白的鬓角渗出了冷汗。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六部尚书们屏息等待，唯有窗外秋雨敲打芭蕉的声音愈发急促。
高渊扯动嘴角，牵动伤口泛起刺痛：“若无实据便动宗室与大将，满朝文武的唾沫能将寡人淹死。”
他抓起案上密报，火光映得“方维”二字鲜红如血，“唯有让他们主动暴露，方可一网成擒。”
“大王英明！”众臣齐声恭贺，语气中充满敬服。
待群臣退去，崔太后继续端坐凤椅监国。鎏金屏风后的暗格里，高渊蜷缩在阴影中，听着朝堂上此起彼伏的奏请声。
“恳请太后让臣等面见大王！”“传言大王龙御归天，还请太后明察！”此起彼伏的呼声中，他望着手中虎符冷笑——这场戏，该让主角登场了。
南乡侯府的密室中，一缕青烟从青铜兽炉中袅袅升起。高琚盯着香炉出神，直到方维的脚步声惊醒了他。
“侯爷，宫中传来消息，说那人身负重伤，命不久矣，连太医都束手无策。”方维低声禀报，神色凝重中透着一丝兴奋。
“当真？！”高琚猛地抬头，眼中燃起久违的炽热光芒。
方维点头道：“属下安插在宫中的眼线传来的消息，可信度极高。据说这消息是从乾阳宫传出的，看来那人真的撑不了多久了。”
高琚嘴角微扬，压抑多年的野心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高琚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密室里回荡，惊得烛火剧烈摇晃。他转身从暗格中取出一卷黄绢，缓缓展开——那是申肃王当年立储的诏书副本，上面高渊二字被朱砂划得面目全非。
调羽林军入宫。高琚的手指抚过诏书上先王的玺印，记住，要像往常换防一样自然。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几个府邸...都安排好了吗？
方维的铠甲又响了一下：都按侯爷吩咐，每条街巷都有人盯着。只是...他犹豫片刻，崔太后那边...
那个女人不足为虑。高琚冷笑，等木已成舟，她除了认命还能如何？他转身走向供桌，香炉后的灵位在烛光中若隐若现。
方维知趣地退下。
待屋内只剩自己一人时，高琚望着案上供奉着的那尊灵位，上面赫然写着：
“母方王后之灵位”
这是他的母亲，先王申肃王的原配皇后。当年因触怒申王，被打入冷宫，受尽折磨，最终含恨而终。
临死前，她紧紧握住年幼的高琚的手，低声道：“保住性命，等待时机。”
从此，高琚便学会了隐忍。他投靠当时最不受宠的崔夫人——如今的崔太后，全力辅佐高渊登基。
他原以为，高渊年少无知，登基之后定会倚重这位兄长，届时便可掌握大权，再逼其退位。
可现实远比想象残酷。
高渊登基后，任用贤臣，启用猛将，治理国家井井有条，根本没给他留下任何插足朝政的机会。他只能继续蛰伏，等待下一个机会。
直到数月前，他得知高渊将在郊外举行狩猎大会，召集军中子弟随行，他知道，机会来了。
高渊年少气盛，武艺不凡，想要自然死亡几乎不可能。唯一的选择，便是刺杀。
于是，他与方维密谋，在狩猎途中设伏，果然成功重伤高渊。可惜的是，刺客未能彻底完成任务，高渊侥幸逃脱，至今未死。
但他并未放弃。只要高渊还未诞下子嗣，他就仍有希望。
如今，高渊重伤垂危的消息终于传来，他等这一刻已经太久太久。
高琚点燃一炷香，缓缓跪下，声音低沉而坚定：“母后，儿臣终于要登上那个位置了。等到那一天，那些曾欺辱您、羞辱我母子的人，一个也逃不掉。”
与此同时，朝中风声愈紧。
文武百官多次向崔太后请奏，请求探视高渊，皆被婉拒。坊间传言愈发汹涌，甚至有人开始准备迎接新王登基。
宛城外三十里，岳字大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岳飞勒住战马，望着远处宛城模糊的轮廓，眉头紧锁。
将军，末将还是不明白。杨延昭驱马上前，压低声音，大王既召我等回京，为何又令驻扎城外？
常遇春摸了摸腰间的佩刀，刀柄上缠着的红绸已经褪色——那是三年前高渊亲赐的。你们没发现吗？他眯起眼睛，羽林军这几日的换防频率...不太正常。
一匹快马突然冲破夜色而来。马上的传令兵滚鞍下马，递上一封火漆密信。岳飞拆开只看了一眼，脸色骤变：全军戒备，但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月光下，三位将军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而就在岳飞、常遇春、杨延昭等人率军秘密抵达宛城外的第三日夜晚，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南乡侯府的平静。
“侯爷！”方维神色慌张地冲进书房，“宫中传来最新消息，说那人已经不行了，而且有人看见宫中内侍前往青田君府，似乎是想接青田君入宫！”
高琚闻言猛然站起，脸色骤变。
“什么？崔太后居然派人去请高果？！”他咬牙切齿，拳头紧握，“这个女人，竟然敢违背诺言！”
原来，早在高渊昏迷之初，高琚便通过崔太后之妹的关系，与崔太后达成某种默契。他承诺扶持崔氏家族，换取崔太后在关键时刻支持他继位。
可现在，崔太后竟派人召青田君高果入宫！
“不能再等了。”高琚眼神一寒，果断下令，“方将军，立刻调动羽林军，随本侯一同入宫。无论如何，今日必须控制住王宫，逼崔太后立我为王！”
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切，早已落入高渊的算计之中。
高渊早知若直接召见高琚，对方必会谨慎应对，无法暴露真正意图。
因此，他故意让青田君府、紫阳君府、山阴君府外出现大量可疑之人，而唯独南乡侯府周围一片平静，借此引导高琚误判局势。
果然，高琚坐不住了。
他以为高渊命悬一线，崔太后动摇，便迫不及待地举兵入宫，妄图以武力夺位。
而这，正是高渊等待已久的证据！
青田君府内，高果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自从输给高渊，他每日活在恐惧中，连府中栽种的梅树都要砍去，生怕“梅”与“没”同音触了忌讳。
当内侍捧着明黄色诏书出现时，他腿一软跌坐在地，眼中尽是绝望。
子时的更鼓刚刚敲过，青田君府的侧门无声开启。高果裹紧斗篷，跟着内侍钻进马车时，手指仍不自觉地发抖。
车帘放下的瞬间，他看见街角阴影处有寒光一闪——是刀剑的反光。
公公，大王...当真要见微臣？高果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他死死盯着内侍的侧脸，想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迹。
内侍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敲了敲车壁。马车突然加速，拐进一条高果从未见过的小路。
当车帘再次掀起时，高果惊愕地发现自己竟已站在乾阳宫偏殿外。更让他震惊的是，殿中灯火通明，高渊正端坐在案几后自斟自饮，哪有一丝病容？
二哥来了。高渊抬头微笑，那个笑容让高果浑身发冷，陪寡人看场好戏如何？
高果膝盖一软跪倒在地，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他能感觉到高渊的目光像刀子般刮过他的后颈，耳边却听见对方用最温和的声音说：赐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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