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源:


       七星连珠的光辉浸透观星台的青铜围栏时,苏恪手中的七块玉珏碎片突然悬浮而起,在夜空中拼合成完整的星图投影。

乌雅的银饰与他的玉珏发出共鸣,化作两道流光缠绕升空,在璇玑台的裂隙前交织成桥。

寒意顺着掌心的碎片爬上脊椎,苏恪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有无数根银针在脑内穿梭。

裂隙深处翻涌的光雾中,消毒水的气味越来越浓烈,记忆如潮水般涌来——ICU里惨白的灯光,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还有自己逐渐冰冷的身躯。

而此刻,乌雅的指尖扣进他掌心,带着昆仑雪水浸泡过的温度,又将他拽回现实。

他低头看着自己布满茧子的手,虎口处还留着调试蒸汽机时被齿轮划伤的疤痕,这些在大秦留下的印记,竟比记忆里二十多年的人生更鲜活。

裂隙要开了。乌雅的声音像浸了月光,却在他耳膜上砸出惊雷。苏恪的目光落在自己晃动的钛钢项链上,链子上模糊的出厂编号,是养父母留给他唯一的线索。而深衣下,玉珏碎片的棱角硌着肋骨,那里三个月前被匈奴骑兵砍出的刀疤,每次呼吸都会牵扯出钝痛。

这痛,却让他无比清醒——原来真实的活着,从来不是无菌病房里苍白的维持,而是此刻,与所爱之人并肩面对未知。

在现代,我是个连生日都不知道的孤儿。苏恪的声音被裂隙的呼啸声撕扯得破碎,他望着乌雅眼中倒映的星图,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连病房窗外的梧桐,都是机械地重复着抽枝落叶。他的指尖轻轻划过乌雅掌心的薄茧,那是她教月氏工匠使用秦式纺车时磨出的痕迹,可在这里,我给蒙恬改良马镫的图纸,帮扶苏在竹简上画下郡县制的网格,甚至让一个叫王掌柜的布商,第一次在银票上按下自己的手印。他忽然想起,昨日路过工坊时,学徒们看见他就欢呼着围上来,让他看新改良的水车,那些亮晶晶的眼神,比任何现代的奖项都更让他心动。

裂隙深处,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与蒸汽机的轰鸣诡异地重合。

苏恪恍惚看见躺在病床上的自己手指动了动,而与此同时,乌雅的睫毛轻轻扫过他的手腕。

在大秦的三年,他早已习惯清晨被更夫的梆子声唤醒,习惯在百工馆与工匠们为一个设计争论到深夜,习惯了在疲惫时喝上一口乌雅亲手温的葡萄酒。

这些琐碎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习惯,此刻正像玉珏碎片般在他脑海中拼合,渐渐盖过记忆里单调的消毒灯冷光。

你相信吗?苏恪低头望着两人交叠的影子,乌雅的银饰与他的玉珏在地面投下孪生的光斑,当我第一次看见蒸汽机喷出的白雾漫过咸阳城头,忽然觉得,那些在现代课堂上打瞌睡的时光,那些被我抱怨无用的机械原理,原来都是为了此刻的相遇。他的喉结滚动,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可有时候半夜醒来,还是会盯着帐顶的麻布衣纹发呆,想着如果没穿越,现在是不是已经被推进停尸房......是不是永远不会知道,原来我也能成为别人生命里的光。

乌雅突然捏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掌心按在自己左胸。

隔着三层衣襟,苏恪清晰地感受到她心跳的震颤,像战马踏过驰道的鼓点,像百工馆里千万齿轮转动的和鸣。知道月氏人怎么形容心跳吗?乌雅的眼睛映着旋转的星图,比任何现代仪器都更让他心颤,他们说,这是灵魂在对世界说我在。你听,我的心在说,苏恪,你在这里,你被需要,你被爱着。

裂隙的吸力突然增强,观星台的石砖发出龟裂声。

苏恪看见自己的钛钢项链正在缓缓飘向裂隙,链子上的编号在光雾中若隐若现。那是他在现代的全部痕迹,只要伸手,就能抓住回到正轨的机会——可与此同时,乌雅发间的雪松气息、扶苏递来剑柄时的温度、万邦馆工匠们看见活字印刷术时的惊叹,还有咸阳百姓们因他推行的新政而展露的笑颜,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他想起昨夜扶苏对他说:苏兄,大秦的未来,我们一起写。

这句话,比任何挽留都更有力量。

当第一声兵器碰撞传来时,苏恪终于明白,自己真正害怕的从来不是回不去现代,而是回去后再次陷入那种无足轻重的虚无。

在大秦,他是破局者,是百工的领路人,是让玉珏碎片共鸣的钥匙——但更重要的是,他是苏恪,一个被需要、被记住、被期待的人。这里有他想守护的人,有他未完成的理想,有他真正活着的证明。

来!乌雅的呼喊带着血味,却像开春的冰河碎裂般清亮。

苏恪甩袖箭的瞬间,最后一丝犹豫随着项链飘向裂隙深处——反正,他早已把更重要的东西留在了这里:那些被改变的命运,那些正在萌芽的希望,还有眼前这个让他心跳与大秦脉搏同频的女子。

他不再是那个在现代世界孤独徘徊的孤儿,而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

当玉珏按进祭坛的刹那,苏恪忽然笑了。

原来最深刻的内心挣扎,从来不是在两个世界间做选择,而是终于意识到,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把他乡变成了故乡。

而这个故乡,有他用双手创造的未来,有与他并肩前行的爱人,还有千千万万因他而改变命运的人。他知道,这才是他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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