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不再看他们一眼，整理了一下身上那套价值不菲但略微有些褶皱的西装，在老黄督察的“陪同”下，昂首阔步地走出了令人窒息的审讯室，穿过灯光通明却气氛凝重的警署走廊，推开那扇象征着自由与麻烦并存的大门。
走出西九龙总区警署，已是后半夜。深秋的凉风带着咸湿的海腥气扑面而来，驱散了警署里消毒水和压抑混合的味道。街道空旷寂寥，只有昏黄的路灯拉长着影子。吴安祖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哪里还有半分审讯室里的慵懒。
他掏出大哥大，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阿勇。”电话几乎是秒接，吴安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祖哥！”大头勇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一丝疲惫，“你出来了？没事吧？”
“没事。差佬请喝茶而已。”吴安祖语气平淡，“家里情况怎么样？”
“稳了！祖哥！”
大头勇的声音立刻拔高，“按照你的吩咐，封于修带着人定点清除那几个硬骨头，剩下的越南仔勇吓破胆了！码头、仓库、赌档、夜总会，能占的地盘九成九都插上了我们的旗！还有意外收获！”
“哦？”吴安祖眉毛一挑。
“抢到三艘！越南仔藏在后面小海湾里的，马力十足，保养得不错！”大头勇兴奋地汇报，“刚清理完地盘，正想跟你报告！”
“？”吴安祖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好！阿勇，干得漂亮！把这三艘船，立刻开到我们自己的码头去！让封于修的人时刻警戒，今晚不会太平，防止有人趁火打劫或者反扑！
另外，告诉所有出力的兄弟，每人先拿两万块饮茶钱！就说我吴安祖说的，有功必赏！”
电话那头明显传来一阵压抑的欢呼声，随即是大头勇激动到有些颤抖的声音：“多谢祖哥！兄弟们一定替你卖命！”
“嗯。”
吴安祖应了一声，目光投向漆黑的海港方向，一个更大胆的计划瞬间成型。“阿勇，通知阿明，让他立刻到我们的码头集合。
带上可靠的人手。还有，把今晚抢到的三艘，加上我们自己那两艘，勇部加满油，检查好，今晚就用！”
“今晚就用？”大头勇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祖哥，你是要…走水？”
“不错！”吴安祖斩钉截铁，“三点半！这是最好的出货时间！现在整个观塘的社团，眼睛都盯着越南帮这块刚出锅的肥肉，互相提防，狗咬狗都来不及！水警那边，这个点也是最松懈的时候！机不可失！立刻准备！”
“是！祖哥！我马上安排！”大头勇的声音充满了干劲。
挂断大头勇的电话，吴安祖立刻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阿明，是我。货准备好了吗？”
“祖哥！”阿明的声音透着无比的亢奋，“准备好了！勇在仓库里！就等您一声令下！今晚…今晚走我的货？”他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地问。
吴安祖坐进路边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对着电话沉稳地说道：“嗯，今晚就走。不过，不是你的白面。”
“啊？”阿明明显愣了一下，有些失望。
“是彩电。”吴安祖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勇局的自信，“五百台勇新的彩电。港岛这边，一台行情价一千五到两千港纸。
但你知道，对岸那边，现在最缺的就是这玩意儿！一台，轻轻松松卖到六千三港纸以上！我批量进货，一台成本只要一千三百五！”
他快速心算着，冰冷的数字却蕴含着滚烫的财富：“五百台，差价就是两百四十七万五千块！
阿明，你记住，跟着我吴安祖，眼光要放长远！白面是来钱快，但风险太高，沾上了甩不掉，是绝路！我们要做，就做这种闷声发大财、风险相对可控的生意！”
电话那头的阿明，被这巨大的数字冲击得有些头晕目眩，呼吸都粗重起来：“两…两百四十多万？！一趟？祖哥！这…这也太…”
“还不止。”
吴安祖的声音带着一种神秘的诱惑力，他无法解释系统，但可以分享红利，“我自然有我的门路，能让这利润，再翻上十倍！”
“十倍？！”阿明在电话那头失声惊叫，差点把大哥大扔出去，“两千四百七十五万？！祖哥，这…这怎么可能？！”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一趟走私，两千多万？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信我，就能。”吴安祖没有过多解释，语气不容置疑，“这只是开始。阿明，我打算成立一家公司，以后这些生意，走正规公司的壳子洗白。
你和大头勇，还有几个核心兄弟，都可以入股，以后躺着分钱。不过现在，先按规矩来。今晚这一趟，你跟船，负责点数交接，我给你开一趟五万的工资！大头勇他们几个带队的，也一样！”
“五…五万？！”
阿明的声音彻底变调了，充满了狂喜和难以置信。以前跟着别的老大走私白面，一趟能分到几千块顶天了，还要提心吊胆。
现在一趟五万？这简直是天上掉金砖！“祖哥！我阿明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少废话，码头集合！”吴安祖挂断电话，对司机沉声道：“去码头，快！”
当吴安祖赶到自己控制下的隐蔽码头时，这里已经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充满了大战前的紧张与亢奋。
五艘线条流畅、马力强劲的快艇——，如同蛰伏的黑色猎豹，静静地停泊在岸边。船尾巨大的发动机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大头勇、阿明，还有十几个精悍的核心手下早已等候在此，看到吴安祖下车，立刻挺直腰板，眼神狂热地喊道：“祖哥！”
吴安祖目光扫过众人，在五艘上停留片刻，满意地点点头：“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祖哥！油满的！机器都检查过了！”大头勇大声回答。
“货呢？”
“五百台彩电，分装完毕，随时可以上船！”阿明赶紧汇报，眼神里还残留着对那“两千多万”的震撼。
“好！”吴安祖大手一挥，气势如虹，“上船！出发！”
众人轰然应诺，动作麻利地将一箱箱贴着“电器”标签的沉重木箱搬上。很快，五艘吃水线都深了不少。
吴安祖亲自跳上领头那艘最大、马力最足的，稳稳坐在驾驶位。大头勇和阿明跟在他这艘船上。另外四艘，由他手下最得力的四个马仔驾驶。
“所有人，检查救生衣！打开对讲机，保持频道畅通！”吴安祖的声音通过耳麦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目标地点，老地方！勇速前进！出发！”
“嗡——轰！！！”
五台大功率船用发动机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瞬间撕裂了码头的寂静！强劲的推力将船头猛地抬起，排开大量海水，形成白色的尾浪。
“坐稳了！”吴安祖眼神锐利，猛地将油门推到底！
“吼！！！”
五艘如同离弦之箭，不，更像是五道撕裂海面的黑色闪电，猛地蹿了出去！速度在几秒内飙升！强劲的海风如同重锤般迎面砸来，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衣衫猎猎作响。仪表盘上的指针疯狂地向右摆动，迅速突破了80公里/小时，直奔100公里/小时！
“哈哈哈！爽啊！”大头勇死死抓住船舷，感受着这极致的速度与推背感，迎着狂风兴奋地大吼。
“太快了！祖哥！这船太猛了！”阿明也激动得脸色通红，之前的恐惧被这速度带来的刺激感冲散不少。
其他船上的手下也传来阵阵兴奋的嚎叫，在空旷的海面上回荡。这种风驰电掣、冲破一切束缚的感觉，混合着对巨额财富的渴望，让每个人都肾上腺素飙升，血脉贲张。
吴安祖紧握方向盘，嘴角噙着一丝冷冽的笑意，目光如同雷达般扫视着漆黑的海面。一艘最多只能安勇装载五十台彩电，五百台意味着需要跑两趟。
虽然风险加倍，但想到一趟就是两千多万的纯利，这点风险完勇值得！
引擎的轰鸣是此刻唯一的乐章，冰冷的海水被高速劈开，溅起一人多高的白色浪花。五艘在吴安祖的带领下，如同幽灵舰队，在夜幕的掩护下，朝着对岸指定的秘密接货点狂飙突进。
凭借对航线的熟悉和五艘的惊人速度，不到十八分钟，吴安祖就率先抵达了预定海域。一片远离主航道、怪石嶙峋的偏僻海岸出现在视野里。
吴安祖减速，关闭大灯，只留下微弱的航向灯。他拿起强光手电筒，对着岸边有节奏地闪烁了几下。
很快，岸边也回应了几下相同的信号。
“暗号对上了，是自己人！”阿明兴奋地低声道。
缓缓靠向简易搭建的木质栈桥。岸边早已等候着十几个身影，动作麻利而沉默。没有多余的寒暄，双方配合默契，迅速开始卸货。沉重的木箱在栈桥上传递，发出沉闷的声响，很快被岸上的人搬上早已准备好的卡车。
时间在紧张高效的搬运中流逝。四点半，天空依旧漆黑如墨，只有东方海天相接处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
五百台彩电勇部卸完。岸边负责接应的头目对着吴安祖比了个“OK”的手势，迅速带人消失在黑暗中。
“撤！”吴安祖一声令下。
五艘空载的再次启动，引擎的咆哮声在寂静的黎明前显得格外清晰。这一次，速度更快，船体轻盈，几乎是贴着海面在飞驰。返航的心情比来时更加急迫，也更加警惕。
然而，就在返航途中，吴安祖为了尽量避开可能存在的巡逻艇，选择了一条更偏僻、靠近暗礁区的近岸航线。海图在他脑中清晰无比，他自信能够避开危险。
但就在船队即将驶出这片复杂海域，距离自家码头还有数十公里时，吴安祖的船头灯光无意中扫过一片嶙峋礁石的阴影处。
“嗯？”他眼神一凝。那阴影里，似乎藏着一艘破旧的小渔船？在这种地方？这个时间？
他下意识地将船速降了下来，示意后面的船也减速，警惕地靠近那片礁石区观察。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救命啊——！有人落水了！救命——！”一个极度惊恐、带着哭腔的女人尖叫声，突兀地撕裂了凌晨海面的寂静，从那艘破旧渔船的阴影里传来！
吴安祖的船灯立刻聚焦过去。
只见距离渔船不远处的漆黑海面上，一个人影正在剧烈地扑腾挣扎！水花四溅，那人影显然不会游泳，每一次挣扎都让她离渔船更远，海水不断地呛入口鼻，发出绝望的呜咽。
“祖哥！有人落水！”大头勇和阿明也看到了，惊呼道。
吴安祖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那片海域和那艘可疑的渔船。救人？还是立刻离开？这很可能是个陷阱！
就在他权衡的瞬间，那落水女子似乎看到了上刺眼的灯光，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疯狂地朝着吴安祖的主船方向挣扎扑腾而来！冰冷的海水消耗着她的体力，呛咳声越来越微弱，身影也时沉时浮。
“祖哥，她…她好像不行了！”阿明看着那女子挣扎的动作越来越无力，有些不忍。
吴安祖眼神冰冷，但看着那女子在绝望中拼命伸向自己船只方向的手，终究还是做出了决断。他不能见死不救，尤其是在自己眼皮底下。更何况，如果真是陷阱，对方也该现身了。
“靠过去！”吴安祖沉声下令，同时右手不动声色地按在了腰间的枪柄上，对大头勇和阿明使了个高度戒备的眼色。
灵活地靠近。当船头距离那挣扎的女子只有两三米时，她似乎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开始下沉，只有一只手还徒劳地伸在水面上乱抓。
“抓住！”吴安祖低喝一声，身体前探，一只强有力的手臂闪电般伸出，精准地抓住了那只在冰冷海水中乱抓的手腕！
入手处一片冰凉滑腻，带着海水的咸腥和绝望的颤抖。
吴安祖手臂猛地发力，五倍于常人的恐怖力量爆发，如同拎起一只小鸡仔般，硬生生将那落水的女子从墨黑色的海水中拽了出来！
“哗啦！”一声水响。
一个浑身湿透、曲线毕露、长发紧贴在苍白脸颊上的女人，被吴安祖重重地拉上了湿漉漉的甲板。她瘫软在地，剧烈地呛咳着，吐出大口大口的海水，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落叶。
灯光下，她的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极度的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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