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墨，被路灯昏黄的光晕染开一小块，勉强照亮了林小满家门口的方寸之地。
张婶的身影在光影交界处显得有些鬼祟，她快步走到门前，凑近了才压低声音，气息急促地像是在躲避什么无形的追捕：“小满啊，你可千万要当心！我刚才倒垃圾，听见陈家那对母子在他们店后头的巷子里嘀咕，声音不大，但我听得真真切切。他们说……说今晚十二点，要带人去你的冷库‘收残货’，还说什么要‘神不知鬼不觉’，连车都联系好了！”
张婶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与后怕，仿佛那些话是烫嘴的烙铁。
林小满的眼神在暗夜中沉静如水，没有丝毫慌乱。
她郑重地对张婶点了点头，声音平稳而有力：“张婶，谢谢您。我知道了，您快回去吧，别让他们瞧见了。”
目送着张婶的身影消失在楼道的拐角，林小满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般的冷静与锐利。
她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拨通了赵工的电话。
“赵叔，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带着一丝机械师特有的严谨：“放心，小满。东门入口，B区货架正上方，还有冷库后巷那个最隐蔽的出口，三个监控死角已经全部覆盖。用的都是最新的夜视高清摄像头，就算他们摸黑进来，也跟站在聚光灯下没区别。”
“很好。”林小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挂断电话，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操作，点开了一个本地的末日生存论坛。
她没有犹豫，将一段早已剪辑好的“模拟监控画面”上传，配上一个耸人听闻的标题：“惊！有团伙密谋抢劫末日储备库，疑似与平安基地高层有关？”
视频画面经过刻意做旧和模糊化处理，只能看到几个人影在昏暗的背景下鬼鬼祟祟地搬运着冻肉，动作猥琐。
最致命的是，视频右下角的时间水印，被她精心设置为“7月16日”——一个未来的，丧尸病毒已经全面爆发后的日期。
帖子发出后，她熟练地切换了三个早已养好的小号，迅速在评论区里带起了节奏。
“等等！这身形，这走路姿势，这不就是开粮油店的陈家母子吗？我敢发誓，那个穿旗袍的胖女人就是陈玉兰！”
“平安基地？那不是陈默任职的地方吗？天啊，官方背景的人也准备干这种事？太可怕了！”
“细思极恐！现在只是密谋，等末日真的来了，他们手里有权有势，是不是就要明目张胆地抢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的口粮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末日将至的恐慌与对权力的不信任感，让这条帖子像病毒一样迅速发酵，悄无声息地在城市的阴影下传播开来。
做完这一切，林小满仿佛才卸下所有伪装，她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发布了一条极其“脆弱”的动态，配图是一碗清汤寡水的面条：“好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撑多久，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吃上一口热饭……”
这条动态精准地推送到了陈玉兰的手机上。
她看着屏幕上林小满故作可怜的文字，脸上浮现出鄙夷又得意的冷笑：“傻丫头，还搁这伤春悲秋呢。等着吧，等今晚过后，你的冷库，连同你那些宝贝物资，就全都是我陈家的了！”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林小满在末日中断粮断炊，跪着来求她的场景。
午夜的钟声仿佛是地狱敲响的丧钟，准时在十二点回荡。
一辆厢式货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粗暴地划破了工业区的寂静。
车灯在冷库陈旧的铁门上晃过，陈玉兰肥硕的身躯从副驾驶座上费力地挤了下来。
她身后，跟着四个身材壮硕、面相不善的男人。
“就是这里！”陈玉兰挥舞着手中的重型撬棍，像一个即将检阅战利品的女王，直指B区货架的方向，“动作都麻利点！这丫头脑子不行，但眼光不错，留下的这些‘残货’，足够我们舒舒服服撑过两个月！”
男人们得了命令，立刻用撬棍暴力破开门锁，冲了进去。
冰冷的白雾从库门涌出，夹杂着冻肉的腥气。
他们像一群贪婪的工蚁，手脚麻利地将一箱箱冻肉、一袋袋米面往货车上搬运。
陈玉兰叉着腰，站在车旁监工，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就在第三车货物即将装满，她的得意达到顶峰时——
“唰！”
数道刺眼的强光毫无征兆地从冷库四周的高处亮起，如同白昼降临，将整个区域照得纤毫毕现。
强光瞬间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他们下意识地抬手遮挡，手中的货物“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欢迎各位光临，‘末日物资回收中心’。”
一个清脆而冰冷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起，带着一丝戏谑的电流声，在空旷的场地上回荡。
陈玉兰和那四个壮汉惊恐地抬头望去。
只见林小满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冷库顶部的高台上，她身穿一身干练的黑色作战服，手持一个大功率扩音器，身边架设着专业的探照灯和直播设备。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像神明在审判一群卑劣的窃贼。
“本次回收行动，由本人全程独家直播。屏幕前的观众朋友们，喜欢这个节目的可以点点关注，刷刷打赏了！”
林小满的话音刚落，她身旁的一块巨大平板屏幕被点亮，上面赫然是十几个生存群的聊天界面，此刻正被疯狂滚动的弹幕刷屏。
陈玉兰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
她看着高台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看着那闪烁的直播设备，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小……小满！你……你疯了？！”
林小满笑了，笑得无比灿烂，那笑容里却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无尽的嘲讽与快意：“妈，您当初不是最喜欢说，我是您陈家养的一条‘探路犬’吗？怎么，现在这条犬不听话了，您就亲自下场了？那您现在算什么？‘末日黄牛’？还是‘丧尸潮前最后的劫匪’？”
她举起手中的平板，将屏幕转向下方，让陈玉兰能清楚地看到上面爆炸性的弹幕。
“卧槽！实锤了！真的是陈玉兰带人抢劫！”
“报警！必须报警！这种人在末日里比丧尸还可怕！”
“我收回之前的话，林小满不是可怜，她是真的勇士啊！”
“平安基地的陈默呢？他妈干出这种事，他能脱得了干系？”
与此同时，平安基地的临时监控室内，陈默正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直播画面，脸色铁青得如同锅底。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像个丑角一样在全国网友面前被公开处刑，而他建立起来的一切声望和地位，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
他抓起电话，手指因为愤怒和恐惧而不断颤抖，几乎是吼着拨通了陈玉兰的号码：“妈！快跑！那是个陷阱！你被直播了！快跑啊！”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林小满在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的同时，将一段完整的、未经剪辑的录像上传到了网络，标题简单粗暴，却字字诛心：“陈默之母率众抢劫末日储备，时间：6月21日23时47分。”
警方或许因为末日将至的混乱而无法第一时间出动，但社会的审判，却比警笛来得更快，更猛烈。
他们所住小区的街坊群彻底炸开了锅。
张婶第一个站了出来，直接在业主群里发了一条长达六十秒的语音，声音洪亮，义愤填膺：“我亲眼看见的！就是陈玉兰！她带着人开着大货车去的！他们拉走了整整三车冻肉！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
紧接着，市集那些曾经和陈家称兄道弟的摊主们，一个接一个地在各种生意群里宣布：“以后，我们绝不和陈家做任何生意！”然后纷纷退出了有陈家母子在的群聊。
社会性死亡，来得如此迅速而彻底。
林小满关掉了直播，从高台上缓缓走下。
她走到瘫软如泥的陈玉兰面前，蹲下身，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柔地说道：“妈，您不是总说，儿媳死了还能再娶吗？可惜啊……现在，是您自己亲手把自己，送上了断头台。”
说完，她站起身，再也不看地上的女人一眼，转身对一旁的赵工说：“赵叔，通知‘青竹团队’的人，明天一早来拉剩下的货。我要把这个冷库，变成我的第一个基地仓库。”
夜风拂过，吹散了空气中最后一丝喧嚣，却吹不散这场风暴即将掀起的层层涟漪。
林小满仰头望着被城市光污染侵蚀得看不见几颗星星的夜空，在备忘录里冷静地输入了第四条计划：“6月22日，联系顾氏集团，租用城东废弃商场。”
她并不知道，就在此刻，几公里外一栋摩天大楼的顶层，一道颀长的身影正凭窗而立，他手中的平板上，播放的正是刚才那场直播的回放。
男人看着画面里那个冷静、果决、甚至带着几分狠戾的女孩，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轻笑。
“有意思……这一世的她，可比前世有趣多了。”
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黎明积蓄着力量。
林小满也未曾预料到，当她为全新的明天布下棋局时，今夜这场风暴所产生的余波，正以一种远超她想象的速度和方式，在城市的另一端，悄然酝酿着一场全新的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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