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立刻跑回周氏书坊，抱来一摞雪白雪白的竹纸，周扒皮拿起一张，对着阳光晃了晃：“看见没？这才叫纸！光滑细腻，五文钱一尺，贵有贵的道理。不像某些破烂，用芦苇竹子糊弄人，写两个字就透墨，简直是误人子弟！”
围观的人里有几个是买过李家纸的学子，忍不住小声嘀咕：“我用着挺好啊，没透墨...”
“你懂个屁！”周扒皮眼一瞪，“那是你没见过好东西！等用了我家的纸，才知道啥叫真正的文房四宝！”他突然抬脚，把地上的草纸捆狠狠踹散，“今天本少爷就替天行道，砸了这卖假货的黑店！”
家丁们立刻就要上前先柜台，苏掌柜急得直咳嗽，却被家丁推搡着差点摔倒。
“慢着！”
一声清亮的喝声从人群外传来，李铭拨开围观的人，大步走进来。
小五和李瑾跟在后面，李瑾怀里还抱着石杵，见周扒皮瞪他，吓得往李铭身后缩了缩。
“周少爷好大的威风。”李铭走到苏婉清身边，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凭白无故砸人铺子，还敢说别人卖假货，这就是周氏书坊的规矩？”
周扒皮上下打量他，见是个乡下打扮的汉子，嘴角撇得更高：“你就是那个造破烂纸的泥腿子？正好，今天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规矩！”
他指着地上的纸渣，“你这纸掺了沙土，一撕就烂，不是假货是什么？”
“是不是假货，试过便知。”李铭没动怒，反而冲小五使了个眼色，“把咱带来的纸和他那竹纸都拿出来。”
小五赶紧解开牛车上的油纸，拿出二十张平整的草纸，又从怀里掏出那几张周氏竹纸。
李铭接过纸，走到围观人群中间：“各位乡亲，各位学子，今天就让大伙做个见证，看看谁的纸是真东西。”
他先举起周氏的竹纸：“周少爷说这纸光滑细腻，五文钱一尺，咱先看看它结不结实。”说着，双手捏住纸的两端，轻轻一扯，只听“嗤啦”一声，竹纸从中间裂开个大口子。
人群里发出阵低低的惊呼。
周扒皮脸色一沉：“你敢动手脚！”
“是不是动手脚，大伙看得清楚。”李铭又拿起一张竹纸，递给旁边一个老秀才，“老先生您试试。”
老秀才接过纸，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纸应声而列。
他皱着眉：“这纸...也太脆了些，怕是掺了太多滑石粉。”
李铭笑了笑，又举起李家的草纸：“再看看咱的纸。”
他同样捏住两端，猛地用力，草纸被扯得变了形，却没裂开，只是边缘起了点毛边。
“这还不算。”他把草纸铺在地上，对李瑾道，“把你怀里的石杵拿来。”
李瑾赶紧递过石杵，那石杵足有三十斤重。
李铭拿起石杵，“咚”一声砸在草纸上，围观的人都惊呼起来，可等他拿起石杵，草纸虽然有些变形，却依旧完整，连个洞都没破。
“这、这也太结实了！”人群里有人喊起来。
周扒皮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结实有啥用？写字透墨，还不是废物！”
“那咱就再试试吸墨性。”李铭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里面是苏婉清给的墨汁。
他分别在两种纸上滴了一滴墨，周氏竹纸上的墨迅速晕开，不到片刻就透了过去，在背面留下个大黑团；而李家草纸上的墨，只在表面晕开一小圈，迟迟没透过去。
“这是咋回事？”有人忍不住问。
“很简单。”李铭指着草纸，“咱的纸用芦苇和竹子煮了七天七夜，纤维煮透了又捣得细，墨汁进去能被纤维锁住，自然不容易透。”他又指着竹纸，“周少爷这纸怕是没煮透，纤维松脆，墨汁一进去就漏，写不了几个字就得换纸，这才叫误人子弟吧？”
围观的学子们顿时炸了锅，他们中不少人买过周氏竹纸，总觉得写不了几行就透墨，原来是纸的问题！
“还有价格。”李铭转向众人，声音朗朗，“周氏竹纸一尺五文，咱的草纸五十张二十五文，合着每张才五厘，一尺能裁三张，算下来比他便宜十倍！同样的钱，买咱的纸能多写半个月，孰优孰劣，大伙心里该有数了。”
人群里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看向周扒皮的眼神全变了。
“原来是周少爷卖的纸又贵又差！”
“怪不得他要砸店，是怕别人知道真相！”
“太黑心了，这不是坑人吗？”
周扒皮又气又急，指着李铭说不出话：“你、你...”
“我什么？”李铭步步紧逼，“周少爷要是不服，咱再去请县太爷来评评理，看看是谁在卖假货，是谁在仗势欺人！”
这话戳中了周扒皮的软肋，他爹虽在县里有点势力，可真闹到县太爷那里，强抢生意、砸人铺子的事抖出来，也讨不了好。
他看着围观人群愤怒的眼神，又看了看地上完好的草纸和碎裂的竹纸，知道再待下去只会更丢人。
“好、好你个泥腿子！”周扒皮色厉内荏地放了句狠话，“你给我等着！”说着，一甩袖子，带着家丁灰溜溜地跑了，连掉在地上的竹纸都忘了捡。
人群里爆发出阵阵哄笑，还有人朝着周扒皮的背影啐了口。
老秀才捡起张草纸，对着光看了半天，抚着胡须道：“这纸虽粗，却实在，是个好东西。老夫要订十捆，给书院的学子们用。”
“我也要！给我来五捆！”
“我要二十捆！”
苏记门口瞬间排起了长队，苏婉清又惊又喜，赶紧让苏掌柜搬来笔墨登记。
李铭看着这情景，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知道，经此一事，李家纸算是在县城里彻底站稳了脚。
傍晚时，送货的牛车已经装不下订单，李铭让小五先回村报信，让作坊连夜赶工。
他留在苏记帮忙，见苏婉清算着账，嘴角的笑就没停过，忍不住道：“这下不怕周家捣乱了？”
苏婉清抬起头，眼里闪着光：“有这么多乡亲帮衬，他再敢来，咱就再让他丢次脸！”她顿了顿，又道，“今天多亏了你，要是你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