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点滴流逝。
远天泛出一线鱼肚白。
黑风口另一端,篝火已灭。宿醉的蛮兵打着哈欠,骂骂咧咧地收拾行囊。
头领巴图被亲信从毛毯里叫醒,揉着发昏的脑袋,摇摇晃晃爬上战马。
“回家!喝酒吃肉去!”他挥舞马鞭,大声吆喝。
五十名北蛮骑兵在巴图带领下,踏上了归途。
巴图心情极好,此行顺利得出奇。他已在盘算回去如何向父亲邀功。
他丝毫没察觉,前方那条昨日还无比熟悉的归家之路,此刻已变成一座精心筑起的鬼门关,正张着冰冷的口子,等着将他吞噬。
清晨薄雾尚未散尽,黑风口狭长的通道显得格外宁静。
巴图骑在马上,哼着粗俗的北蛮歌谣,心中畅快。
他盘算着回家后,要向父亲讨要几个上次劫掠来的南朝女人。
身后的五十名骑兵同样归心似箭,谈笑风生,讨论着归程后的酒肉。
队形松散绵长,不像军队,倒似出游的牧民。
戒备?在他们眼中,秋水关守军不过怯懦绵羊,绝不敢踏出关墙半步。
然而这群骄兵不知道,最顶尖的猎人已在他们归途布下天罗地网。
队伍行至通道最窄处,骤变陡生!
跑在前头的几匹战马凄厉悲鸣,强健的马蹄像是被无形恶鬼抓住,猛地陷入地面!高速奔驰的巨大惯性瞬间压断了腿骨。
战马轰然倒地,背上的骑兵被狠狠甩飞,撞向两侧岩壁,当场毙命。
“怎么回事?”
“前面怎么了!”
后方骑兵惊得纷纷勒马。可通道狭窄,队伍又长,后队不明就里,收势不及,接二连三撞向前方倒地的同伴。
沉闷撞击声中,马嘶、咒骂、骨裂响成一片。
人仰马翻,阵型顷刻崩溃!
混乱未止!十几条绊马索猛地从两侧草丛绷直拉起!七八个试图绕行的骑兵被绊倒,战马翻滚,骑兵坠地,转瞬被后方惊恐的马蹄踩踏得不成人形。
短短几个呼吸,通道已成人间地狱。
幸存的蛮兵惊惶四顾,却不见敌人踪影,只当触怒山神,降下诅咒。
峭壁巨石后,赵衡目光冰冷如刀,注视着下方乱作一团的猎物。他唇齿轻启,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
“放。”
命令既下,即是杀伐号角!
三十名死士营精锐引弓已久,同时松弦!
嗡鸣声汇成一声闷雷,三十支特制破甲箭撕裂空气,发出凄厉如鬼哭的锐响!
黑色流光自峭壁阴影中爆射而出,精准地贯向马上最显眼的蛮兵!
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闷响如同死神的鼓点。蛮兵引以为傲的双层牛皮甲,在这破甲箭前如同纸糊。
一名蛮兵刚举刀茫然张望,一支黑箭已从左眼贯入,带着红白之物从后脑穿出,神情定格在惊愕之中。
另一个刚想掉转马头,破甲箭自肋下射入,强大的力量将他钉死在马鞍之上!
仅一轮齐射,超过十五名蛮兵毙命或重伤坠马!
巴图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勇猛的亲卫被一箭洞穿胸膛,血如泉涌,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栽下马背,目眦欲裂。
“敌袭!有埋伏!”他终于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
“找掩护!快!是秋水关的硬点子!”
幸存蛮兵如梦初醒,惊恐尖叫着试图逃窜。却发现来路去路,早被同伴和马尸死死堵住!这狭窄通道,已成无法逃脱的死地!
就在他们绝望之际,峭壁之上,赵衡冰冷的声音再次宣判:
“放。”
第二轮箭雨凄啸而至!
目标直指那些已下马、正徒劳寻找掩体的蛮兵!空旷的通道里,唯有人尸可供遮掩。箭矢无情落下,将他们一个接一个钉在地上。
巴图手臂被流矢划开一道深口,鲜血直流。他终于看清箭矢来处,猛地抬头望去!可那峭壁上除了石头灌木,不见一丝人影!
藏得太深了!深得令人绝望!
只能被动挨打,却不知敌在何处,这无力感让他彻底疯狂!
“啊啊啊——!”
巴图绝望咆哮。他知道,再拖下去,所有人都将被活活射成筛子!
不能等死!
他血红的双眼扫过身边仅存的二十来个浑身浴血、惊恐万状的族人,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别躲了!躲也是死!”
“冲!都给我往前冲出去!跟他们拼了!”
巴图绝望的嘶吼,彻底点燃了剩余十几个北蛮骑兵骨子里的凶性。
躲是死,冲也是死!那就在冲锋的路上咽气,在敌人身上狠狠撕下一块肉!
“嗷!”
陷入绝境的草原狼放弃了战马,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侧方一处相对平缓的山壁。
他们挥舞弯刀,如扑食猛虎,发动了决死冲锋!
要用最野蛮的白刃战,捍卫北蛮勇士最后的尊严。
峭壁之上,赵衡的亲信们握紧朴刀,屏息等待血战来临。
就在蛮兵即将冲入山壁下的死角,赵衡冰冷清晰的命令骤然响起:
“下山,结阵,迎敌!”
下山?用三十步卒,硬撼十几名以逸待劳、困兽犹斗的疯骑兵?
众人还未反应,赵衡已如猎豹般从藏身岩石后冲出!他一手朴刀一手圆盾,顺着隐蔽斜坡疾冲而下。
身后二十九名士兵毫不迟疑。绝对的服从刻在他们骨髓里。三人一组,交替掩护现身,沿山壁滑落,动作统一,阵型紧密。
三十人如同精准的杀戮部件,瞬息间在山壁下重组,瞬间结成十个杀气腾腾的小型三角战阵!
一场看似悬殊的白刃战,轰然爆发!
冲在最前的蛮兵狞笑着扑向李鬼三人,弯刀直劈,视他们如待宰羔羊。
然而等待他的,并非惊慌。李鬼与另一名士兵同时踏前一步,“砰”声合盾,稳稳架住沉重劈砍!蛮兵臂膀震麻,旧力耗尽。
就在这一瞬,小组第三人如鬼魅闪出,朴刀划过冰冷弧线,精准无误地切开蛮兵脖颈!
“噗嗤!”
热血喷溅!蛮兵脸上的狞笑冻结。他捂不住奔涌而出的鲜血,嗬嗬两声,扑地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