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港迷雾(1627年二月初)
济州港的晨雾里飘着鱼腥味和火药味。郑芝龙踩着满地狼藉,靴底碾过破碎的陶罐——昨夜的混乱像场没头的噩梦,神机营的士兵正把十几个醉醺醺的水兵拖回船,而码头上,朝鲜平民举着被抢走的渔网哭喊,有人还对着蒸汽船扔石头。
“将军,查清楚了,”郑联的声音带着疲惫,他手里攥着块染血的头巾,上面绣着日式家纹,“带头抢东西的不是咱们的人。昨夜有批‘朝鲜渔民’混进港,用烧酒灌醉了哨兵,抢了仓库的盐巴就往平民堆里跑,故意引咱们的人与百姓冲突。”
郑芝龙猛地踹翻旁边的酒桶,酒液在地上漫开,混着血迹泛出刺鼻的酸气。他想起松平次郎被俘时的冷笑,那混蛋说过“德川家有的是让大明头疼的法子”。“这群倭寇,打不过就玩阴的!”他咬牙切齿,却看见几个朝鲜老人正对着“飞黄号”焚香,嘴里念叨着“大明军也会抢东西”,心突然沉了下去。
此时的贫民窟里,伪装成渔民的日本忍者正扯掉头上的假辫子。为首的佐藤抹掉脸上的煤灰,露出被烟熏黑的牙齿:“松平大人的计策成了!朝鲜人现在信不过郑芝龙,咱们的主力可以趁机从南部平原撤退,去跟光海君的队伍汇合。”一个瘦小的忍者突然指着窗外,郑芝龙的士兵正挨家挨户道歉,还把抢去的东西加倍还回来。
“假的!都是假的!”佐藤抓起地上的石子砸向窗户,“他们是想收买人心!快,把消息传给松平次郎,让他在牢里继续闹,就说大明军虐待俘虏,逼朝鲜人当奴隶!”
郑芝龙确实在头疼俘虏的事。松平次郎在牢里绝食三天,今早突然用头撞墙,血流满面地喊“大明不讲道义”,引来一群朝鲜平民围观。郑联气得要动刑,被郑芝龙拦住:“动了手,就真成了他们嘴里的‘蛮夷’。去,把徐文静派来的那个参谋请过来——她懂这些弯弯绕绕。”
午后,当负责外交事务的参谋林岚踩着泥泞走进港时,正看见郑芝龙的士兵给平民分发土豆。一个老婆婆把土豆往地上摔,哭喊道:“我儿子被你们的人打伤了,几个土豆就想打发?”林岚突然蹲下身,捡起土豆用朝鲜语说:“阿婆,您看这土豆上的牙印,是咱们士兵自己啃过的——他们宁愿饿着,也想先还您的损失。”
她指着远处正在搭建的临时诊所:“徐文静大人派来的医生正在给受伤的人治伤,用的是能救命的青霉素。至于那些抢东西的人,我们已经抓住三个,您看他们的脚——”她突然扯开一个俘虏的裤腿,露出日式木屐磨出的厚茧,“朝鲜渔民穿草鞋,只有日本人会穿这种硬底鞋。”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有个年轻渔民怯生生地说:“我昨夜看见那些‘抢东西的人’,说话带着古怪的口音,还总往日本船沉没的方向跑。”郑芝龙适时挥手,几名士兵抬来一箱日式盔甲,都是从忍者身上搜出来的,甲片上的樱花纹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误会解开了就好,”林岚扶起那个老婆婆,“但郑将军有令,为了不再惊扰大家,我们暂时撤回船上驻扎。等查清所有奸细,再回来帮大家重建码头。”她特意让士兵把没收的盐巴全部分给平民,盐粒在布袋里晃出细碎的声响,像在敲打人心上的冰层。
郑芝龙站在“飞黄号”的甲板上,看着队伍有序撤回海港,心里像压着块石头。林岚递来他刚写的求援信:“秦将军收到信,应该会派擅长外交和谍报的人来。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守住港口,别再给敌人可乘之机。”他望着逐渐散去的人群,突然发现有个朝鲜少年正偷偷往船上递东西——那是张画着日军隐藏地点的地图。
暮色降临时,佐藤带着忍者们仓皇逃离贫民窟。他们没注意到,郑芝龙的陆战队正跟着少年的指引,悄悄包围了他们藏武器的山洞。而在港口外,三艘蒸汽船升起了警戒旗,炮口对准了远方的海平面——那里,有艘可疑的朝鲜商船正鬼鬼祟祟地徘徊。
烂尾之战(1627年二月中)
济州港的蒸汽船都熄了火,烟囱里只飘着淡淡的青烟。郑芝龙坐在“飞黄号”的舱室里,反复看着秦良玉的回信,信纸被手指捻得起了毛边——“参谋部人员三日后到,在此之前,勿要轻举妄动,稳住民心为要”。
“稳住?”他把信拍在桌上,郑联刚从岸上回来,带回个糟糕的消息:南部平原的联军正在重新集结,光海君的叛军甚至开始修复被炸毁的粮仓。“咱们一退,那些杂碎就喘过气了。佐藤的忍者还在岛上流窜,昨天又烧了咱们的两处哨所。”
林岚却在整理朝鲜平民送来的情报。她把几张零碎的纸条拼在一起,指着上面的朝鲜文说:“您看,这上面写着日军在济州岛东部藏了火炮,光海君的人正往北边撤退,想跟努尔哈赤的骑兵汇合。他们怕咱们的舰队封锁海路,更怕秦将军的陆军从陆路杀过来。”
此时的联军营地,光海君正对着沙盘踱步。松平次郎派人送来的密信在他手里发皱,上面说郑芝龙因“扰民”被朝鲜人排斥,暂时不敢登陆。“大明军也有软肋,”他对身边的后金将领笑道,“他们在乎名声,咱们就给他们泼脏水。等咱们三支队伍合兵一处,别说济州岛,连汉城都能拿下来。”
后金将领巴图鲁却在冷笑。他刚收到消息,秦良玉的神机营已经过了鸭绿江,那些能连发的机枪让骑兵闻风丧胆。“光海君殿下,”他用生硬的汉语说,“别高兴得太早。郑芝龙只是退到港口,他的蒸汽船还在海上游弋,咱们的粮草根本运不进来。”
三日后,秦良玉派来的参谋团队抵达济州港。为首的是徐文兵的副手赵谦,带着二十名懂朝鲜语和日语的军官,还有一箱新式的窃听器——那是刘小峰根据2024年的图纸造的,能贴在墙上听隔壁的动静。“郑将军,”赵谦刚下船就直奔主题,“咱们分两步走:我带人与朝鲜长老谈判,查清忍者的踪迹;您派舰队封锁东部海域,断联军的退路。”
郑芝龙却摇头,指着码头上观望的平民:“现在动武,只会让他们觉得咱们是来打仗的,不是来帮忙的。林参谋有个主意——让朝鲜人自己抓忍者。”他让人抬来一箱白银,在码头当众宣布:“凡能提供日军奸细线索者,赏白银五两;抓获者,赏二十两,还能去大明的学堂读书。”
重赏之下,济州岛像被捅的马蜂窝。当天下午就有渔民来报,说东部山谷有可疑人物活动。赵谦带着神机营和朝鲜青年组成的“捕奸队”进山,在山洞里搜出了佐藤等人藏的火药和盔甲,还缴获了他们与联军联络的密信。
佐藤在被捕时咬碎了嘴里的毒药,只留下句含糊的“德川大人不会放过你们”。而那些参与伪装的朝鲜人,在看到密信上“待占领济州,便屠岛灭口”的字样后,当场就哭了,跪在地上给郑芝龙磕头。
可就在局势好转时,郑芝龙收到了秦良玉的急报:努尔哈赤的残部突然袭击辽东,神机营主力需回援,暂时无法南下。“该死!”他把电报拍在桌上,赵谦却指着海图叹气:“咱们的兵力不够同时控制济州岛和追击联军。现在动手,只会把自己拖进泥潭。”
最终,郑芝龙下令:舰队退守济州港,只控制周边海域,不再深入内陆。这个决定让联军松了口气——光海君趁机收拢残部,退到南部平原与日军汇合;努尔哈赤的骑兵也撤回汉城附近,重新构筑防线。一场本该彻底胜利的海战,竟在外交纠纷和兵力不足中变成了“烂尾”。
暮色中的济州港,蒸汽船的烟囱重新喷出黑烟,却不再驶向战场。郑芝龙站在甲板上,看着朝鲜平民驾着渔船送来新鲜的海鱼,突然明白徐文静的话——“征服土地容易,征服人心难”。他给秦良玉回了封信,只写了一句话:“需等民心安定,再图进取。”
而在远处的海面上,一艘日本小早船正贴着海岸线溜走,船上载着佐藤的副手,他怀里揣着济州岛的地图,要去给德川家光报信:大明军虽强,却有软肋可抓。海风吹起船帆,把战争的阴影又吹向了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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