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的汽笛刚拉响第五声,韦小宝就拎着工具包冲出了厂门。夕阳把他的影子拽得老长,蓝色工装
的衣角在风里打着旋儿,活像只急于归巢的鸟儿。他没像往常那样直奔公交站,而是拐进了旁边的胡
同?——?那里藏着全市最大的批发市场,是他昨晚打听到的?“宝地”。
批发市场里闹翻了天。挑着担子的小贩穿梭在人群里,嘴里吆喝着?“新鲜的黄瓜”“便宜的布头”;
摊位后的老板娘用算盘打得噼啪响,算完账还不忘往顾客手里塞把小葱;墙角的孩子们追逐打闹,惊
得笼里的活鸡咯咯直叫。韦小宝挤在人缝里,眼睛瞪得溜圆,比当年初见康熙爷的御花园还要兴奋。
“大爷,这针线咋卖?”?他凑到个摆满针头线脑的摊位前,手指戳了戳捆成把的绣花针。摊主是个络
腮胡老头,正用唾沫沾着线头穿针,闻言头也不抬:“一分钱两根,买十根送一根。”
“那这纽扣呢?”?韦小宝又指着竹篮里的彩色纽扣,红的像樱桃,蓝的像天空,还有带花纹的,看得
他眼花缭乱。
“花的三分,素的两分。”?老头终于抬起头,看他穿着工装,咧嘴笑了,“小伙子是厂里的?给对象
买?”
韦小宝脸一红,挠挠头:“不是不是,我……?我帮邻居捎的。”?他怕露馅,赶紧报了数量,“要二十
根针,十个花纽扣,再来两轴线?——?红的绿的各一轴。”
老头麻利地用牛皮纸包好,算账时又多塞了个顶针:“算你五毛,这顶针送你,干活省劲儿。”
韦小宝付了钱,揣着纸包心里打鼓。这五毛钱是他从工资里抠出来的,要是卖不出去,今晚的窝窝头
就得掺着西北风吃了。他捏了捏纸包,顶针硌得手心发疼,倒让他生出股闯劲?——?想当年他敢在丽春
院门口兜售?“秘制春药”,还怕这点小买卖?
从批发市场出来,他在街角找了个避风的墙根,把纸包往块干净的蓝布上一倒,摆得整整齐齐。路过
的大婶瞅了两眼:“小伙子,针咋卖?”
“一分钱两根,买多送顶针!”?韦小宝照搬老头的话术,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
大婶挑了四根针,递过两分钱,临走前嘟囔:“现在的年轻人,不好好上班倒学投机倒把。”
韦小宝听得脸发烫,可捏着那两分钱,心里又甜滋滋的。这是他在这时代挣的第一笔?“外快”,比厂
里发工资还让人激动。他把钱小心翼翼地塞进贴身处的布袋,摸起来硬硬的,像块定心丸。
天色渐渐暗下来,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把他的影子钉在地上。陆续有顾客蹲下来挑挑拣拣:张大
妈买了轴线纳鞋底,说他的线比供销社的结实;李姑娘选了个梅花纽扣,脸颊红得像纽扣的颜色;就
连收摊的修鞋师傅,都捎了两根针回去补袜子。
月亮爬上天脊时,纸包里的东西卖得只剩三根针和一轴绿线。韦小宝数了数布袋里的钱,整整一块两
毛五!他把钱揣进怀里,摸着鼓起的布袋,笑得露出两排白牙。这点钱够买三斤白面,或者给秦淮茹
家的孩子买两斤糖球?——?他突然想起槐花上次盯着糖人摊不肯走的模样,心里顿时暖烘烘的。
收拾摊子时,旁边卖炒瓜子的老汉凑过来:“小伙子,第一天摆摊?”
“嗯!”?韦小宝把蓝布叠成方块,“大爷您常在这儿?”
“摆了三年了。”?老汉吐出个烟圈,“往后别在这儿摆,巡街的王干事眼尖,见了就得没收东西。往
前挪挪,那棵老槐树下安全。”
“谢大爷指点!”?韦小宝连忙作揖,这动作让老汉愣了愣,随即笑了:“你这小伙子,倒像从戏文里
走出来的。”
往四合院走时,晚风带着槐花香扑在脸上。韦小宝踩着月光,脚步轻快得像踩在棉花上。他摸了摸怀
里的钱,突然觉得这比当年在通吃岛搂着金银珠宝还踏实。钱不多,却是凭自己本事挣的,每一分都
带着烟火气,暖得人心头发烫。
路过胡同口的糖球摊,他停下脚步。卖糖球的老汉正用铜锅熬着糖浆,金黄的糖丝在风里拉出细网。
“给我来五串!”?韦小宝拍着口袋,底气十足。
“好嘞!”?老汉麻利地将山楂串在竹签上,往糖浆里一滚,再撒上芝麻,递过来时还冒着热气,“小
伙子好口福!”
拎着糖球往家走,红玛瑙似的糖球在手里晃悠,甜香一路跟着他。快到院门口时,他突然想起许大茂
那德性,要是见了准得说酸话,赶紧把糖球藏进工具包,只露出个竹签头?——?这年代,露富可不是啥
好事。
推开院门,正撞见傻柱端着个空碗往厨房走,围裙上还沾着面疙瘩。“哟,今儿个下班挺早?”?傻柱
眯眼瞅他手里的工具包,“藏啥好东西呢?”
“没啥没啥。”?韦小宝嘿嘿笑,“刚在厂里顺手帮王师傅修了风箱,他给了串糖球。”?他从包里摸出
一串塞给傻柱,“你尝尝。”
傻柱咬了口,山楂的酸混着糖的甜在嘴里炸开,顿时眉开眼笑:“嘿,这玩意儿地道!比食堂的山楂
汤强多了!”?他咂咂嘴,突然凑近,“你小子是不是搞副业了?我瞅你这几天老往批发市场跑。”
韦小宝心里一惊,这傻柱看着憨,眼睛倒尖。他赶紧打哈哈:“啥副业啊,就帮邻居捎点东西。”
傻柱也不追问,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啥难处跟哥说,别自己扛着。”
“知道了柱哥!”?韦小宝心里暖烘烘的,转身往自己屋走。路过秦淮茹家门口时,他犹豫了一下,工
具包里的糖球仿佛在发烫。可转念一想,深更半夜的,送去反倒不妥,便悄悄把糖球挂在门把手上,
上面还留了张纸条,是他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的:“给孩子们的,甜。”
回到屋,他把今天赚的钱仔细包好,藏在床板下的暗格里?——?这是他从海大富那儿学的本事,到哪都
得留一手。躺到床上时,窗外的月光正好照在床头,他摸着肚皮,突然觉得这日子就像今晚卖的纽扣
虽小,却能把日子的布片缝得扎扎实实。
“明天进点花布头儿试试。”?他对着天花板嘀咕,“听说姑娘们都爱这个。”?想着想着,眼皮就沉了
梦里全是五颜六色的纽扣在飞,像一群会发光的小虫,把整条街都照得亮堂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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