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发现门把手上的糖球时,天刚蒙蒙亮。晨露打湿了红绸子,糖球上裹着层薄薄的白霜,像落了
场甜滋滋的雪。她取下那张纸条,指尖触到墨迹未干的?“甜”?字,突然想起昨晚小宝路过门口时,脚
步顿了顿又匆匆走开的背影,眼眶顿时热了。
“妈,这是啥?”?棒梗揉着眼睛从屋里跑出来,鼻尖几乎要碰到糖球。这孩子长到八岁,除了过年,
就没尝过这么鲜亮的吃食。
“嘘?——”?秦淮茹把糖球藏到背后,“这是小宝叔叔给你们的,快洗手去,洗完了再吃。”
三个孩子像脱缰的小马驹,扑到水缸边,哗啦啦的水声惊飞了院墙上的麻雀。秦淮茹看着他们蘸着冷
水搓手的模样,突然想起小宝刚搬来时,穿着件不合身的长衫,眼神里满是迷茫,活像只误入鸡窝的
鹌鹑。谁能想到,这只?“鹌鹑”?现在竟成了院里最暖心的人。
傍晚韦小宝摆摊回来,刚到院门口就被槐花抱住了腿。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辫梢还沾着糖渣,仰
着小脸喊:“小宝叔叔,糖球好吃!还要!”
“贪吃鬼。”?韦小宝刮了下她的鼻子,从工具包里掏出个油纸包,“今天不卖糖球,卖这个。”?里面
是两斤软面包,是他特意绕到百货大楼买的,金黄色的外皮上还撒着芝麻。
槐花的眼睛瞬间亮了,伸手就要去抓,被秦淮茹拍了下手背:“没规矩!快谢谢小宝叔叔。”
“谢谢小宝叔叔!”?三个孩子齐声喊道,声音脆得像风铃。
韦小宝把面包往秦淮茹手里一塞:“秦姐,给孩子们当早饭。我看棒梗最近上课总打盹,怕是没吃饱
”
秦淮茹捏着油纸包,面包的温热透过纸传来,烫得她心口发慌。这阵子厂里效益不好,丈夫东旭的工
资总拖拖拉拉,家里的粮本早就见底了,孩子们顿顿喝稀粥,脸上都带着菜色。她张了张嘴想说?“不
用”,可看着孩子们直勾勾盯着面包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让你破费了。”?她低下头,声音细得像丝线,“等东旭发了工资,我……”
“提啥钱啊。”?韦小宝蹲下来,帮槐花把歪了的辫子梳好,“我现在摆摊挣了点小钱,买几个面包还
不成问题。再说了,孩子们吃好了,长个子,将来好给你养老。”
这话逗得秦淮茹笑出了声,眼角的泪却跟着滚了下来。她赶紧用围裙擦了擦,转身往屋里走:“快进
屋坐,我给你烧点热水。”
屋里的小炕桌擦得锃亮,上面摆着个豁口的粗瓷碗,里面盛着刚晾好的绿豆汤。韦小宝端起来喝了一
大口,清甜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舒服得他直咂嘴:“秦姐,你这手艺,不去食堂可惜了。”
“就你嘴甜。”?秦淮茹笑着往灶膛添柴,火光映得她脸颊发红,“对了,你那摊子生意咋样?别太累
着。”
“挺好!”?韦小宝掰了块面包递给凑过来的小当,“昨天进了些花布头儿,一晚上就卖光了。等攒够
了钱,我打算整个小推车,下雨也能出摊。”
“你这孩子,真能干。”?秦淮茹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想起刚嫁过来时,东旭也总这样跟她规划未来
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正说着,三大爷闫埠贵背着手从门口路过,眼睛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桌上的面包,嘴里念念有词:“哎
呀,秦家这是改善伙食了?看这面包,至少得两毛五一斤吧?”
“三大爷进来喝碗绿豆汤?”?秦淮茹连忙招呼。
“不了不了。”?闫埠贵摆摆手,脚却像钉在地上,“我就是路过,看小宝在这儿,想问问你那摊子还
缺不缺帮手?我家光天放了学没事干……”
“三大爷!”?韦小宝赶紧打断他,从包里摸出两尺花布,“这是我昨天进的,给光天弟妹做个肚兜,
您拿着。”
闫埠贵眼睛一亮,接过布就往怀里揣,嘴里说着?“这怎么好意思”,脚步却轻快地走了。看着他的背
影,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你呀,就是太会做人。”?秦淮茹摇摇头,却把最后一块面包悄悄塞进他手里。
从秦淮茹家出来,韦小宝刚走到影壁墙,就见傻柱拎着个饭盒蹲在台阶上,见他过来,把饭盒往他怀
里一塞:“给你的,食堂今天做了肉包子。”
“你咋知道我在这儿?”?韦小宝打开饭盒,热气裹着肉香扑了满脸。
“我猜的。”?傻柱挠挠头,“你这阵子三天两头往秦家跑,我还不知道你?”?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
些,“秦姐不容易,你帮衬着点是应该的,但也别太掏心掏肺,院里人嘴杂。”
韦小宝心里一暖,这傻柱看着粗枝大叶,心思倒比谁都细。“我知道分寸。”?他往傻柱手里塞了个包
子,“尝尝我今天赚的钱买的,比食堂的香。”
傻柱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嗯,是挺香。对了,许大茂昨天还跟我打听你摆摊的事,阴阳怪
气的,你当心点。”
“他?”?韦小宝嗤笑一声,“他要是敢使坏,我就让他知道知道,当年在扬州,我是咋让那些地痞流
氓哭着喊爹的。”
傻柱被他逗得直乐,两人并肩往家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条心贴心的藤蔓。
接下来的日子,韦小宝几乎天天往秦家送些东西。有时是半斤红糖,有时是一把挂面,赶上厂里发福
利,还会偷偷塞给秦淮茹两张工业券。孩子们跟他越来越亲,棒梗放了学就帮他看摊子,小当和槐花
则缠着他讲?“南边的故事”——?那些故事里,有会飞的船,有会唱歌的鸟,全是孩子们没听过的新鲜
事。
这天傍晚,韦小宝刚把摊子支起来,就见棒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五分硬币:“
小宝叔叔,我……?我想用这个买块花布,给我妈做个手帕。”
韦小宝心里一动,这孩子才八岁,倒比同龄人心细。他从包里挑了块水红色的细棉布,上面绣着星星
点点的小雏菊:“拿着,不用钱。”
“不行!”?棒梗把硬币往他手里塞,“我妈说不能白要别人东西。这是我捡破烂卖的钱。”
看着孩子倔强的眼神,韦小宝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在丽春院,为了给娘买支珠花,蹲在赌场门口捡了
三天筹码。他眼圈一热,接过硬币,却把整块布都塞给棒梗:“成交!这布归你了,剩下的算叔叔送
的。”
棒梗抱着布跑远时,夕阳正落在他背后,把那小小的身影镀成了金红色。韦小宝看着他的背影,突然
觉得这五分硬币比当年康熙爷赏的金元宝还沉。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决定明天进点最便宜的粗布?—
—?听说棒梗的裤子又短了,露着脚踝在风里冻得通红。
收摊回家时,月光已经铺满了整条街。韦小宝推着新做的小推车,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咯吱咯吱的
响,像在哼一首轻快的歌。他想起秦淮茹刚才塞给他的烙饼,还带着余温,心里顿时暖洋洋的。
这日子或许不如通吃岛那般风光,却像秦姐熬的绿豆汤,初尝清淡,回味却有股说不出的甜。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