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透过槐树叶，在四合院的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韦小宝蹲在自己的小推车旁，对着一
堆散落的纽扣唉声叹气。外贸仓库的王老板捎来消息，说最近查得紧，出口转内销的尾货暂时发不出
来，这可把他的进货渠道掐断了大半。车斗里剩下的几匹布料看着孤零零的，像被爹娘抛弃的孩子。
“愁眉苦脸的干啥？”?贾晓红拎着饭盒从工厂回来，辫梢的红绸子在热风里晃悠，“我姑蒸了红薯，
给你留了两个。”?她把饭盒往车斗上一放，看到那些零散的纽扣顿时明白了，“进货渠道又出问题了
”
韦小宝拿起颗珍珠纽扣，在指尖转得飞快：“外贸那边断货了，王老板说至少得等半个月。可我这摊
子总不能空着吧？昨天张大妈还预定了二十条绣花手帕，这要是交不上货，我的招牌可就砸了。”
“那咋办？”?贾晓红掰开红薯，金黄的瓤里冒出甜丝丝的热气，“要不咱去天意市场淘淘？听说那儿
有不少小作坊的货。”
“去过了。”?韦小宝接过红薯，烫得直搓手，“那些货糙得很，针脚歪歪扭扭的，哪比得上外贸的细
活。我这招牌打响了，可不能砸在粗制滥造上。”?他咬了口红薯，甜意没冲淡心里的焦躁，倒让他想
起更棘手的事，“再说了，隔壁摊位的老李头开始仿我的花样，他卖得比我便宜三成，再不想办法，
老主顾都要被抢光了。”
正说着，院里传来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娄晓娥坐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手里捧着本《工商管理学》，
阳光透过葡萄叶的缝隙落在她素色的旗袍上，暗纹的牡丹在光影里若隐若现。她看书时总爱轻轻咬着
下唇，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像幅安静的水墨画。
韦小宝看着她，突然一拍大腿：“有了！”
“你又想出啥鬼主意？”?贾晓红警惕地盯着他，上次他说?“有了”，结果把胭脂盒改成了蝈蝈罐，差
点被李姑娘投诉。
“去请教娄晓娥啊。”?韦小宝往葡萄架那边努努嘴，“她爸以前不是开工厂的吗？肯定懂这些门道。
”
“她能帮你？”?贾晓红撇撇嘴，“我看她整天看书，怕不是个书呆子。”
“你不懂。”?韦小宝擦了擦手上的红薯渣，“这叫深藏不露。上次她跟我说上海的百货公司，那见识
比供销社的经理还厉害。”?他整了整衣襟，故意把新做的蓝布褂子下摆拽得平整些，“我去去就回
”
走到葡萄架下，娄晓娥正好翻过一页书。她抬起头，看到韦小宝，嘴角弯起个浅浅的弧度：“有事？
”
“娄姐看书呢？”?韦小宝笑得像朵向日葵，往她石桌上放了串刚买的葡萄，“刚摘的，甜得很。”
“你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娄晓娥摘下片葡萄叶，在指尖转着玩，“说吧，又遇到啥难题了？”
“还是娄姐聪明。”?韦小宝挠挠头，蹲在她对面的小马扎上，把外贸断货和老李头仿冒的事一五一十
说了，末了还不忘加句，“我瞅着您是见过大世面的，肯定有法子。”
娄晓娥放下书，指尖在葡萄串上轻轻点着：“外贸尾货本就不是长久之计，依赖性太强。你有没有想
过找本地的手艺人合作？”
“本地手艺人？”?韦小宝愣住了，“就胡同口那缝补摊的张老太？她纳鞋底还行，绣花怕是……”
“不是缝补摊。”?娄晓娥被他逗笑了，眼尾的细纹像被春风拂过的水波，“我知道南城有个绣坊，掌
柜的是苏绣传人，就是现在日子不好过，接不到大活。你要是跟她合作，定些独家纹样，老李头想仿
也仿不来。”
韦小宝的眼睛瞬间亮了：“独家纹样？这主意好！可……?可她们肯跟我这小摊贩合作吗？”
“怎么不肯？”?娄晓娥从书里抽出张纸，上面是她随手画的花样，牡丹缠绕着梅枝，雅致又鲜活，“
你把这图样拿去，跟她说定三个月的独家期，她保准乐意。当年我家的绣品，都是找她们做的。”
看着纸上灵动的花样，韦小宝突然觉得这比外贸尾货的现成纹样强多了。他小心翼翼地把纸折好揣进
怀里，像藏着块稀世珍宝：“娄姐，您这真是……?雪中送炭啊！我该咋谢您？”
“谢啥。”?娄晓娥拿起颗葡萄放进嘴里，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淌，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以后进了
新货，给我留块素雅的料子就行，我做件衬裙。”
“没问题！”?韦小宝拍着胸脯，“保证给您留最好的，比宫里的贡品还强！”?说完又觉得失言，赶紧
打哈哈，“我是说……?比供销社的强多了。”
娄晓娥笑得眼尾都起了褶：“你这张嘴，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她突然想起什么，从藤椅旁的竹篮
里拿出个布包，“对了，这个给你。”?里面是几本线装书，封面上写着《考工记》《天工开物》，纸
页都泛黄了，“里面有不少造物的法子，或许对你有用。”
韦小宝捧着沉甸甸的书，突然觉得这比赚十块钱还让他踏实。他想起自己在扬州学过的那些小伎俩，
再看看这些正经的学问，心里竟生出些莫名的敬意。“娄姐，您真是……”?他挠挠头，半天想不出合
适的词。
“快去吧，别耽误了正事。”?娄晓娥挥挥手，重新拿起《工商管理学》，阳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
鬓角的碎发都镀成了金色。
回到摊位前，贾晓红正帮着招呼个要买手帕的顾客。看到韦小宝手里的书，她凑过来小声问：“真有
法子了？”
“那是！”?韦小宝把娄晓娥的主意一说，姑娘的眼睛也亮了，“这主意确实比你的蝈蝈罐强。”?她突
然拽了拽他的袖子，“那绣坊要是问起你是谁，你就说是……?是娄姐的朋友，她们肯定给面子。”
“还是你想得周到。”?韦小宝往她手里塞了个红薯，“我这就去南城，你先看着摊。”?他推着车刚走
两步又回头，“对了，娄姐要块素雅的料子，你帮我挑挑，别太花哨。”
看着他兴冲冲的背影，贾晓红低头瞅了瞅车斗里的布料，指尖划过块月白色的杭绸，上面织着暗纹的
云纹，像傍晚的天空淡淡的云彩。她把料子单独放在一边，心里却莫名有点不是滋味?——?刚才娄晓娥
舔葡萄汁的样子，总在眼前晃。
韦小宝找到南城绣坊时，掌柜的正蹲在门口晒太阳，手里拿着根绣花针在头发里蹭着。看到他这推着
小推车的打扮，眼皮都没抬一下：“买现成的？在里头架子上，自己挑。”
“掌柜的，我是来谈合作的。”?韦小宝掏出娄晓娥画的图样，双手递过去，“我想订些独家纹样，三
个月的独家期，价钱好说。”
老掌柜接过图纸，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像被点燃的油灯：“这花样……?是娄家小姐画的？”
“您认识娄姐？”?韦小宝愣了愣。
“咋不认识。”?老掌柜叹了口气，摩挲着纸上的纹路，“当年娄家的小姐，就爱画这缠枝牡丹。我这
铺子，还是托她家的福才撑到现在。”?她站起身往里走，“你跟我来，看看我们的手艺。”
绣坊里弥漫着淡淡的丝线香，十几个姑娘正埋头刺绣，银针在绸缎上翻飞，留下朵朵鲜活的花。老掌
柜拿起块刚绣好的手帕，蝶翅上的鳞片竟用金线细细铺就，在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这样的活计，你
要多少？”
韦小宝看得眼睛都直了，这比外贸尾货精致十倍，老李头就算拿着样品仿，也仿不出这针脚的神韵。
他咬了咬牙：“先订五十条，按这牡丹样，我下周来取。”
“不用下周。”?老掌柜拍着胸脯，“三天后来取，我让姑娘们加加班。就冲娄小姐的面子，给你算八
折。”
往回走时，韦小宝觉得脚步轻快得像踩着云彩。小推车上的空筐仿佛都装满了，沉甸甸的全是希望。
路过糕点铺，他特意买了两盒桂花糕，一盒给娄晓娥送去，另一盒往秦淮茹家拐?——?得让秦姐也尝尝
顺便问问棒梗学校要不要订做新校服的料子。
推开娄晓娥家的门，她正坐在窗前绣花，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绷架上，把那朵半开的芍药照得像活过来
似的。“娄姐，您看谁来了？”?韦小宝把桂花糕往桌上一放，“刚出炉的，还热乎着呢。”
娄晓娥抬起头，看到糕点盒上的?“稻香村”?字样，眼神柔和了许多：“你这孩子，总这么客气。”?她
拿起块糕放进嘴里，突然笑了，“当年我在上海，最爱吃他家的桂花糕，就是现在……”
“现在也能吃着。”?韦小宝往她手里塞了块，“以后我每次来送图样，都给您带一盒。”
看着他眼里真诚的光，娄晓娥突然觉得这小摊贩虽然油滑，心却是热的。她指了指桌上的《天工开物
》：“那本书你看得懂？里面有些字是古体的。”
“看不懂就问您呗。”?韦小宝挠挠头，“我笨是笨了点，可学东西快。”
窗外的葡萄藤顺着墙爬进来，缠在窗棂上，像串绿色的帘子。娄晓娥看着韦小宝认真研究书页的样子
突然觉得这四合院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沉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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