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落在娄晓娥家的窗台上时，韦小宝正蹲在葡萄架下，帮她修补松动的竹椅。他手里的刨子刨得木
屑纷飞，像撒了把碎雪。娄晓娥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手里捧着本《镜花缘》，眼神却时不时飘向他灵
活的手指。
“你这手艺，跟谁学的？”?她合上书，看着他给椅腿缠上细麻绳，打得结又紧又匀。
“在老家学的。”?韦小宝头也不抬，刨子在木头上蹭出沙沙的响，“我小时候住的那院子，啥破了都
得自己修，时间长了就会了。”?他没说的是，当年在丽春院，他不光修桌椅，还帮老鸨修过藏银子的
木箱，那锁匠的手艺，比这竹椅精细多了。
娄晓娥笑了笑，指尖划过书页上?“君子国”?的字样：“你老家，是不是像书里写的那样，有很多奇人
异事？”
“那可不。”?韦小宝放下刨子，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我认识个说书先生，能把死人说活了；还有个
捏泥人的，捏出来的小人儿，据说夜里会自己走动。”?他故意压低声音，“我还见过会点石成金的道
士，就是……?他点的金子第二天就变回石头了。”
娄晓娥被逗得直笑，手帕捂在嘴上，肩膀还在轻轻抖：“你这故事，比《镜花缘》还离奇。”?她顿了
顿，轻声说，“我小时候在上海，见过外国魔术师，能把鸽子从帽子里变出来，当时觉得可神奇了。
”
“外国魔术师？”?韦小宝来了兴趣，凑得更近了，膝盖都快碰到她的裙角，“是不是鼻子高高的，头
发黄黄的？我在码头见过那样的洋人，据说他们的船能在水里走三个月不靠岸。”
“那叫轮船。”?娄晓娥的指尖划过石桌上的水洼，画出艘小小的船，“我爸以前就有艘轮船，跑长江
航运的，后来……”?她突然停住了，眼神暗了暗。
韦小宝看出她情绪低落，赶紧岔开话题：“娄姐，您看我新订的手帕样，老掌柜说这叫‘凤穿牡丹’
您觉得咋样？”?他从包里掏出块样品，凤凰的尾羽用五彩丝线层层叠叠绣就，在光下像燃烧的火焰
“真好看。”?娄晓娥的眼睛亮了，指尖轻轻拂过丝线，“比我画的还灵动。老掌柜肯用这么好的线，
看来是真把你当回事了。”
“还不是托您的福。”?韦小宝把样品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对了，上次您说的《工商管理学》，里面
说的‘成本控制’，我没太看懂，您给讲讲？”
娄晓娥拿起书，翻到折角的那页，用指尖点着字句：“就是说，进货的本钱、摊位的租金、甚至你给
顾客的小赠品，都得算清楚，不能看着卖得多，最后落不下钱。”?她突然笑了，“比如你给张大妈的
檀香皂，成本两毛，你卖她的袜子赚三毛，等于只赚一毛，这就是没控制好成本。”
韦小宝听得直咂舌，这比三大爷的算盘还精：“您这么一说，我倒想起前阵子进的胭脂，进价太高，
现在还剩半盒没卖出去。”
“那你可以搞个‘买一送一’。”?娄晓娥的指尖在石桌上画着划算的样子，“买两条手帕送一盒胭脂
既清了库存，又能多卖手帕，一举两得。”
“娄姐，您真是做生意的料！”?韦小宝拍着大腿，“比我那南城的王老板还厉害！”
“我爸以前总教我这些。”?娄晓娥的眼神飘向远处，仿佛看到了往事，“他说做生意就像种庄稼，不
光要肯下力气，还得懂时节、看天气。”
两人聊着天，阳光渐渐斜了，葡萄架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贾晓红路过时，看到他们凑在一起看书
的样子，脚步顿了顿，转身往厨房走?——?她本想喊韦小宝吃晚饭，现在却突然不想打扰了。
“说起来，你总帮秦淮茹家，图啥？”?娄晓娥突然问，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树叶。
韦小宝愣了愣，挠挠头：“也不图啥。就觉得她一个女人带仨孩子不容易，我刚来的时候，她还给过
我窝窝头呢。”?他想起槐花啃窝窝头时满足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再说了，帮人总比害人强，
您说对吧？”
娄晓娥看着他眼里真诚的光，突然觉得这小摊贩虽然满嘴跑火车，心肠却比院里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好
多了。许大茂总说他投机倒把，可他赚的钱，多半都贴补给了更困难的街坊；二大爷骂他油滑，可他
帮傻柱评先进、帮贾晓红找工作，从没求过回报。
“你说得对。”?她拿起块刚摘的葡萄，塞进韦小宝嘴里，“尝尝，刚熟的，甜。”
葡萄的甜汁在舌尖炸开，韦小宝突然觉得这比任何糖块都甜。他看着娄晓娥近在咫尺的脸，她的睫毛
很长，阳光透过缝隙落在上面，像撒了把碎金。他赶紧低下头，假装研究书页，耳根却悄悄红了。
“对了，老李头最近没再来捣乱？”?娄晓娥像是没察觉他的异样，翻着书页漫不经心地问。
“没了。”?韦小宝的声音有点发紧，“自从我跟绣坊订了独家纹样，他仿不了，生意差了一半，听说
正琢磨着改卖袜子呢。”
“那就好。”?娄晓娥合上书，站起身，“天晚了，我该做饭了。你也早点收摊吧，别太累着。”
往家走时，韦小宝觉得脚步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他摸了摸怀里的手帕样品，又想起娄晓娥讲?“
成本控制”?时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这日子像刚酿好的米酒，初尝清淡，回味却有股说不出的醇。
路过秦淮茹家门口，槐花正蹲在地上画圈，看到他就喊：“小宝叔叔，我妈做了菜团子，让你进来吃
”
秦淮茹端着菜团子从屋里出来，看到他就笑：“刚从娄小姐那儿过来？我看你们聊得挺投机。”
“娄姐给我讲做生意的学问呢。”?韦小宝接过菜团子，咬了一大口，“秦姐，您说……?我是不是该跟
她学学记账？”
“当然该学。”?秦淮茹往他手里塞了碗玉米粥，“娄小姐是读过书的人，懂的多。你跟她多学学，准
没错。”?她看着韦小宝眼里的光，突然觉得这两个看似不搭界的人，倒有几分说不出的默契。
夜色渐浓，韦小宝坐在自己的小屋里，翻着娄晓娥给的《天工开物》。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落在?“
巧夺天工”?四个字上，泛着淡淡的光。他想起娄晓娥指尖划过书页的样子，突然觉得这比当年在通吃
岛看的兵书有意思多了。
“明天得把胭脂搞个‘买一送一’。”?他对着月光嘀咕，“再跟绣坊订些小孩子的虎头纹样，槐花肯
定喜欢。”?想着想着，嘴角就忍不住上扬?——?有娄姐这?“军师”?在，别说老李头，就是再来十个二大
爷，他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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