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风卷着枯叶,在菜市场的青石板路上打着旋。韦小宝刚把最后一匹蓝布挂上竹竿,就见两个穿
干部服的人朝摊位走来,胸前别着?“街道巡查”?的红袖章,脚步踏在积水里,溅起一串串水花。
“坏了,是张干事和李干事。”?隔壁卖炒瓜子的王大爷压低声音,往麻袋后面缩了缩,“上周老李头
的烟摊就被他们抄了,说他无证经营。”
韦小宝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算盘差点掉在地上。他赶紧把?“职工合作社”?的木牌往显眼处挪了挪,
又从帆布包里掏出两包新到的花茶,用牛皮纸仔细包好,嘴角堆起最殷勤的笑。
“两位干事,辛苦啦!”?他迎着两人走过去,声音甜得像刚熬好的糖稀,“刚到的茉莉花茶,给您二
位润润嗓子。”
张干事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三角眼在木牌上扫了扫:“你就是韦小宝?”?他接过花茶掂量着,“我
们接到举报,说你这摊子超范围经营,不光卖布,还卖胭脂水粉。”
“哪能啊。”?韦小宝笑得眼睛眯成条缝,往他手里塞了块芝麻糖,“就是帮街坊捎带的,没赚钱。您
看我这执照,合作社批的,经营范围写得明明白白。”?他把执照递过去,边角特意用浆糊粘得整整齐
齐。
李干事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手指在执照上点了点:“就算是捎带,也不能摆在明面。下次注意点,
别让我们难做。”?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绣品上,突然亮了,“这手帕是苏绣?”
“干事好眼力!”?韦小宝赶紧递过块?“喜鹊登梅”,“托朋友从苏州带的,比王府井的便宜三成。您
要是喜欢,我给您留两条,送嫂子正好。”
李干事的脸颊腾地红了,推了推眼镜:“不用不用,我们是来检查的。”?话虽这么说,手指却在帕子
上摩挲着,显然是真心喜欢。
张干事清了清嗓子,往四周扫了扫:“你这卫生搞得还行,就是摊子摆得太靠外了,往后往里挪挪,
别挡着路人。”?他瞥见车斗里的棉花,突然想起什么,“街道托儿所想做几件新棉袄,你这棉花咋卖
要是合适,我们从你这儿订。”
韦小宝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油灯:“给托儿所的孩子做,我分文不赚!成本价,再送两尺蓝
布做里子!”?他往张干事手里塞了张名片,是娄晓娥帮他设计的,上面印着?“职工合作社便民点”?和
地址,“您啥时候要,提前说一声,我亲自送过去。”
“你这小伙子,会来事。”?张干事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拍着他的肩膀,“好好干,别搞投机倒把那套
有困难找街道,我们给你做主。”
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王大爷凑过来,眼睛瞪得像铜铃:“你这小子,神了!张干事出了名的铁面无
私,上次我想多摆两尺摊子,被他骂了半天。”
“没啥没啥。”?韦小宝往他手里塞了把瓜子,“就是懂点规矩。”?他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这些街道人员看着严肃,其实也食人间烟火,该有的礼数不能少,该让的利也得让,比在朝堂上
对付那些老狐狸简单多了。
收摊回家时,暮色已经浓了。贾晓红蹲在院门口磨剪刀,看到他就喊:“我姑说,街道的人来过院里
问起你的摊子,我姑帮你说了好话,说你是正经生意人。”
“谢了贾大妈。”?韦小宝往她手里塞了块烤红薯,是从市场门口买的,热乎得能烫出手印,“改天我
给她送两尺灯芯绒,做件新褂子。”
姑娘的脸颊在夕阳里红扑扑的,咬着红薯含糊不清地说:“就你嘴甜。”?她突然压低声音,“我听李
干事说,下个月街道要评‘模范个体户’,你要是评上了,能少交三成管理费。”
“真的?”?韦小宝心里一动,这比赚十块钱还划算,“那得咋评?”
“得街道干部推荐,还得街坊邻居没意见。”?贾晓红往三大爷家的方向努努嘴,“你最好跟三大爷打
个招呼,他是居民代表,说话管用。”
看着她蹦蹦跳跳跑远的背影,韦小宝摸了摸后脑勺,突然觉得这打交道的学问,比摆摊进货还深。他
往三大爷家走,手里拎着刚买的二锅头?——?老头爱这口,给瓶好酒,比说啥都管用。
三大爷正蹲在院里扒拉算盘,看到酒瓶子眼睛顿时亮了:“小宝,这是……”
“孝敬您的。”?韦小宝往他手里塞了瓶二锅头,“听说街道要评模范个体户,还得您多美言几句。”
闫埠贵掂着酒瓶,眼珠转得比算珠还快:“好说好说。不过……?我那小孙子想要个虎头帽,你那绣品
铺能做不?”
“包在我身上!”?韦小宝拍着胸脯,“让李姐用金线绣,保准比庙里的还精神!”
夜里躺在床上,韦小宝摸着张干事给的街道电话,突然觉得这比自己在通吃岛的腰牌还管用。他想起
李干事盯着苏绣手帕的眼神,想起张干事说的托儿所棉袄,心里顿时盘算开了?——?得赶紧让绣坊赶制
批?“童叟无欺”?的招牌,挂在摊子上,既显眼又讨喜。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娄晓娥帮他整理的《工商管理学》上,书页上?“诚信经营”?四个字被红笔
圈了又圈。韦小宝知道,和街道打交道的学问,其实就俩字:实在。你对人家实在,人家也不会亏待
你,比朝堂上的尔虞我诈简单多了,也暖和多了。
他翻了个身,闻到枕头边那股淡淡的皂角香?——?是秦淮茹早上帮他洗的枕套。嘴角忍不住上扬,这日
子,就像刚熬好的小米粥,初尝清淡,回味却有股说不出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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