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刚过,四合院的老槐树抽出了嫩黄的新芽,像撒了把碎金子在枝头。这天清晨,一阵清脆的铃铛
声打破了院里的宁静?——?一辆载满家具的平板车停在了中院的空地上,车斗里的樟木箱和梳妆台裹着
蓝布,在晨光里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雅致。
“这是搬来新住户了?”?贾张氏端着个豁口的搪瓷碗,站在自家门槛上张望,嘴里的玉米糊糊差点喷
出来,“我咋没听说院里有空房?”?她把碗往石桌上一墩,铁皮碰撞的脆响惊得墙头上的麻雀扑棱棱
飞起来。
三大爷闫埠贵背着双手,绕着平板车踱了三圈,手指捻着山羊胡,眼珠转得比算盘珠还快:“是西厢
房那间,前阵子王寡妇搬走了,一直空着。我算算啊,这房月租两块五,水电另算,要是长住……”
“算啥算?”?二大爷刘海中穿着件旧棉袄,领口的棉花都耷拉下来了,却依旧板着脸端架子,“人家
刚搬来,你就惦记房租?像话吗?”?他清了清嗓子,往平板车旁边凑了凑,“我是院里的管事,有啥
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
傻柱拎着个工具箱从外面回来,看到这阵仗乐了:“二大爷,您这是打算帮人扛箱子?我瞅着那樟木
箱少说有五十斤。”?他往车斗里瞟了一眼,看到个绣着兰草的布包,突然捅了捅韦小宝,“哎,这料
子看着不便宜,不像普通人家用的。”
韦小宝正蹲在自家门口擦小推车,闻言抬起头。车斗里的梳妆台上摆着面黄铜镜子,镜框上的缠枝纹
雕得精细,边角还镶着圈细巧的铜钉,看着倒像前朝的物件。他摸了摸下巴,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这新住户看着不一般,说不定能成为自己摊位上那些高档绣品的主顾。
“让让,麻烦让让。”?一个清脆的女声从平板车后面传来,像檐角的铜铃被春风拂过。
众人齐刷刷地转过头,只见个穿月白布衫的年轻女子从车后绕出来。她梳着条乌油油的大辫子,发梢
系着根素色的丝绦,额前的碎发被风拂到脸颊,露出双清澈的杏眼,像刚从山涧里捞出来的泉水。最
惹眼的是她手里的那本书,蓝布封面上印着?“李清照词选”,边角都被翻得发卷了。
“大家好,我叫林晚秋。”?女子微微颔首,声音轻柔得像羽毛落地,“以后就在这儿住了,麻烦各位
多关照。”?她的目光扫过院里的人,在韦小宝的小推车上顿了顿,看到那些绣品时,眼里闪过一丝不
易察觉的亮。
“姑娘是来投奔亲戚的?”?一大妈拎着个竹篮走过来,里面是刚蒸好的白面馒头,“我是这院的管事
大妈,有啥难处尽管说。”
“谢谢您。”?林晚秋接过馒头,指尖轻轻碰了碰温热的面,“我表哥在这儿工作,前段时间调去外地
了,让我先住着他的房子。”?她的声音低了些,像是想起了什么烦心事,“没想到一来就麻烦大家。
”
贾张氏凑得最近,鼻子都快碰到人家的布衫了:“姑娘看着面生,不是本地的吧?在哪儿工作啊?”
“我……”?林晚秋的脸颊微微泛红,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打算先歇两天
再找。”
这话像块石头扔进了平静的湖面,院里顿时响起窃窃私语。三大爷的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不知道在
算什么;二大爷清了清嗓子,似乎想说什么官样文章;贾张氏则撇了撇嘴,眼神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
明的审视。
韦小宝看出女子的局促,赶紧打圆场:“林姑娘别理他们,咱院就这样,热心肠!”?他往她手里塞了
块芝麻糖,油纸包上还印着?“稻香村”?的字样,“刚买的,尝尝。搬新家图个甜。”
林晚秋愣了愣,接过芝麻糖时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像被温热的泉水烫了下,慌忙缩回去:“谢谢
您……?还没问您贵姓?”
“我叫韦小宝,你叫我小宝就行。”?他指了指傻柱,“这是傻柱大哥,厂里的厨子,手艺顶呱呱。”
?又指了指秦淮茹家的方向,“那是秦姐,人最好了,有啥缝缝补补的找她准没错。”
秦淮茹抱着槐花站在门口,闻言笑着点头:“晚秋妹子要是不嫌弃,中午来我家吃饭,刚熬了小米粥
”
“谢谢秦姐,不用麻烦了。”?林晚秋的脸颊在晨光里泛着淡淡的粉,像朵刚绽开的桃花,“我带了干
粮,随便吃点就行。”
正说着,平板车师傅不耐烦地敲了敲车帮:“姑娘,卸不卸啊?我还得赶下家呢!”
“卸!现在就卸!”?林晚秋赶紧应声,转身想搬那个樟木箱,手指刚碰到箱角就皱起了眉?——?箱子沉
得像钉在了车上。
“我来!”?傻柱挽起袖子就上前,双臂肌肉鼓鼓的,“这点活儿,小菜一碟!”?他弯腰抱住箱子,“
嘿呦”?一声就抱了起来,脸憋得通红却依旧咧着嘴笑,“这箱子够沉的,装啥宝贝了?”
“就是些旧书和衣裳。”?林晚秋赶紧跟在后面,声音里满是感激,“小心点,里面有易碎的……”
韦小宝看着她单薄的身影,突然想起自己刚搬来时的光景?——?也是这么手忙脚乱,也是这么举目无亲
他拎起车斗里那个绣着兰草的布包,快步跟上去:“林姑娘,这包我帮你拿。”
布包意外地沉,里面像是装着摞厚厚的书。他偷偷掂量了下,突然想起自己摊位上刚到的那批苏绣书
签,上面绣着李清照的词句,说不定这林姑娘会喜欢。
西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里面积着层薄灰,窗棂上的糊纸破了个洞,风灌进来呜呜作响。林晚秋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很快又被倔强取代:“没事,打扫打扫就好了。”
“我这有新扫帚。”?秦淮茹抱着槐花走进来,把扫帚往墙角一放,“中午让棒梗来帮你挑水,他力气
大。”
“谢谢秦姐,真不用……”?林晚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大妈打断了。
“啥不用?远亲不如近邻!”?一大妈挎着个竹篮走进来,里面是块新的窗纸和瓶浆糊,“我来帮你糊
窗户,这破洞透着风,晚上睡觉冷。”
院里的人像是突然被点燃了热情,你一言我一语地忙活起来。傻柱扛完家具又去挑水,扁担压得咯吱
响却哼着小调;三大爷找出个旧算盘,帮着清点箱子数量;就连平时爱骂街的贾张氏,都端来盆热水
让林晚秋洗手。
韦小宝蹲在门槛上,看着这热闹的景象,突然觉得这四合院像个奇怪的大家庭?——?平时吵吵闹闹,可
真有外人来,倒显出几分齐心来。他瞥见林晚秋站在窗前,正帮一大妈递浆糊,阳光透过新糊的窗纸
落在她侧脸,绒毛都镀成了金色,像幅刚画好的工笔画。
“小宝,发啥愣?”?傻柱擦着汗走过来,把个空水桶往地上一墩,“帮忙抬梳妆台啊!那玩意儿腿细
别碰折了。”
“来了!”?韦小宝应着,起身时特意往林晚秋的布包看了一眼?——?那本《李清照词选》正露在外面,
书页被风吹得轻轻翻动,像只振翅欲飞的蓝蝴蝶。他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这新搬来的林晚秋,说不
定会给这热闹的四合院,添上点不一样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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