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还处在惊吓和被他突然护在怀里的震惊中，有些茫然地摇摇头：“没、没有……”
滚烫的茶水大部分被他的手臂和西装挡住了，只有几滴溅到了她的手背上，微微有点红，但并不严重。
厉廷琛确认她没事，这才抬起自己被泼湿的手臂看了一眼。水温显然不低，隔着衬衫料子，皮肤已经传来一阵刺疼。
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周身的气压更低了，仿佛能冻结空气。
“看来老宅的佣人，是该好好管教一下了。”他声音冰冷，目光却锐利地看向刚才“失手”的林雪儿，以及纵容这种场面发生的厉家众人，“连杯茶都端不稳。”
林雪儿被他看得浑身一颤，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楚楚可怜：“廷琛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地毯有点滑……”
“是吗？”厉廷琛打断她，语气里没有丝毫温度，“那下次走路，记得看清楚。”
这话毫不留情，几乎等于直接拆穿了她的把戏。
厉老夫人终于开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雪儿，毛手毛脚像什么样子！还不向你嫂子道歉！”这话看似训斥林雪儿，实则也是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
林雪儿赶紧转向苏晚，眼圈红红：“嫂子，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苏晚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明镜似的。这杯茶，是试探，也是下马威。如果不是厉廷琛反应快，现在狼狈不堪、甚至可能被烫伤的就是她。而即便他出手维护了，最终也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毛手毛脚”和一句被逼出来的道歉。
她压下心头的冷意，脸上露出一个大度的、甚至带着点安抚意味的微笑：“没关系，雪儿妹妹也不是故意的，下次小心点就好。”她选择了息事宁人，扮演一个宽容大度的厉太太。
厉廷琛似乎对她这个反应不置可否，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再看任何人，揽着苏晚的手臂微微用力，带着她转身就往外走，留下身后一屋子神色各异的人。
直到坐进车里，隔绝了老宅那令人窒息的气氛，苏晚才真正松了口气，感觉后背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偷偷看向身旁的厉廷琛。他正闭目养神，侧脸线条依旧冷硬，被泼湿的袖口黏在手臂上，应该很不舒服。但他一声不吭，仿佛毫不在意。
想起刚才他毫不犹豫地将她护进怀里，以及那句带着紧绷的“烫到没有”，苏晚的心湖像是被投下了一颗小石子，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涟漪。
这算是……维护吗？
虽然他的方式依旧冰冷强硬，甚至带着不耐烦，但这确实是他第一次在实际行动上，替她挡住了直接的伤害。
“今天……谢谢你。”她轻声开口，带着真诚的感激。无论他的初衷是什么，他确实帮了她。
厉廷琛缓缓睁开眼，黑眸在昏暗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深邃。他侧头看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有探究，有审视，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不必谢我。”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漠，甚至比平时更冷了几分，像是在刻意斩断什么，“维护你，就是在维护我自己的面子。厉太太当众出丑，丢的是我厉廷琛的脸。”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和疏离，仿佛要将刚才那一点点短暂的异常彻底抹去：“记住，我们只是交易关系。别产生任何不必要的错觉。”
冰冷的话语，像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从头浇下，瞬间熄灭了苏晚心中那丝刚刚冒头的、微弱的暖意和涟漪。
是啊，只是交易。他维护的是“厉太太”这个名号带来的体面，而不是她苏晚这个人。
她真是……差点就自作多情了。
苏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重新变得冰凉。她转过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
“我明白。”她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黯然，“厉先生放心，我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
错觉？她怎么敢有。
从签下协议的那一刻起，她就早已失去了产生“错觉”的资格。
车厢内再次陷入死寂的沉默，比来时更加冰冷，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无法逾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