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修舱的金属地面泛着冷光，凌风的后颈像被浇了滚油，黑晶纹路从耳根往眼眶攀爬的每一分，都扯着神经抽痛。
他咬着牙，将最后一片量子震荡片按进无人机的信号中继模块，焊枪的蓝光在指尖跳跃，映得左眼的黑纹像活了般蠕动。
频率偏移0.3兆赫。小七的声音从工作台传来，她趴在一堆电路板里，机械义眼的红色数据流突然暴涨，那艘夜莺7刚把防火墙升到三级，你现在发的信号波，在他们眼里跟烟花似的。
凌风的手指顿了顿，焊枪在金属表面烫出个焦痕。
他能听见系统在意识深处发出的嗡鸣，倒计时数字像滴在耳膜上的冰水，35、34、33……每跳一次，后颈的灼痛就深一分。
但他笑了，笑得有些发狠：就是要让她看见。
烟花不够亮，怎么请人赴宴？
赴宴？
赴的是鸿门宴吧。小七翻身坐起，义眼的红光扫过无人机螺旋桨，那是帝国军情部的旗舰，你当他们是黑市小商队？她突然凑近，机械义眼的镜片几乎贴上凌风的侧脸，你左眼的黑晶快爬到瞳孔了，系统休眠前你撑得住？
凌风偏头避开她的审视，指腹轻轻按了按耳后凸起的纹路。
三个月前在边境战场，那台爆炸的帝国机甲碎片刺穿他后颈时，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直到黑晶从伤口里爬出来，像蛇一样钻进神经，系统的提示音在脑子里炸响——原来濒死不是终点，是另一个深渊的入口。
撑不住也得撑。他把无人机往桌上一放，螺旋桨嗡鸣着卷起一小团灰尘，我要让塞拉菲娜知道，她面对的不是个会被帝国通缉令吓破胆的逃犯，是个能把她的血裔哨兵变成玩具的麻烦。
维修舱的门突然被撞开，金属铰链发出刺耳的尖叫。
熔炉夫人的机械臂裹着液压油的气味冲进来，右臂的锯齿刀还滴着未擦净的机油——显然刚从黑市械斗场赶回来。
她左手夹着份热成像报告，全息投影在半空展开，正是那架无人机绕着夜莺7画出的螺旋轨迹，像根银线在星舰外壳上织网。
你疯了？她的机械喉发出沙哑的轰鸣，半张脸的机械义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震颤，这轨迹跟黑晶共振频率的谐波图谱完全吻合！
你知不知道夜莺7上有血裔哨兵？
那玩意能顺着共振波定位到你脑浆里的黑晶！
凌风没动，任由她的机械臂几乎戳到自己胸口。
他能看见熔炉夫人右眼的人类虹膜在颤抖——这个用机械替换了70%身体的女人，只有在真正动怒时，才会露出藏在金属下的情绪。
我要的就是激活哨兵。他伸手按住那截冰冷的机械臂，帝国总说黑晶是禁忌，是邪物。
可他们怕的从来不是黑晶本身，是有人能驾驭它。他扯了扯嘴角，塞拉菲娜是改革派，她想看的不是我被哨兵撕碎，是我怎么把哨兵变成我的工具。
熔炉夫人的机械臂突然泄了力。
她盯着凌风左眼的黑纹看了很久，像是要透过那层晶状组织，看清他脑子里的疯狂。
然后她抬起左臂，臂甲缝隙里弹出枚银色芯片，这是我二十年前从帝国黑晶圣殿偷出来的日志。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像在说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里面记着第一代黑晶适配者的实验数据——他们不是怪物，是被帝国用基因锁圈养的活体电池。
凌风接过芯片，指腹触到背面刻着的细小纹路——是熔炉夫人的私人标记，一道燃烧的熔炉。
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自己在黑市被帝国追捕时，是这个女人开着机械巨像撞穿封锁线，把他从激光网里捞出来。
她说我这儿不养废物，但也不丢崽子，现在想来，那些被她护在机械臂下的崽子，大概都是和她一样，被帝国技术抛弃又不肯屈服的人。
谢谢。他把芯片收进领口，这会是张好牌。
熔炉夫人的机械义体发出气压阀的轻响，像是在叹气。
她转身走向舱门，又停住：谈判时把量子护盾开到最大。金属靴跟敲在地面上，我让小七在通风管埋了电磁脉冲器——要是谈崩了，至少能送你条活路。
舱门重新合上时，维修舱的灯光突然暗了暗。
凌风抬头，看见小七正站在工作台后，义眼的红光映着她苍白的脸。你真打算用那芯片换信任？她问，帝国改革派再怎么反对血裔会，骨子里还是帝国的人。
我没打算换信任。凌风调出无人机的控制界面，指尖在虚拟键盘上翻飞，我要换的是怀疑——让她怀疑帝国告诉她的真相，到底有几分是真。他按下发送键，无人机嗡鸣着冲向窗外的星云，现在，该请客了。
深夜的熔炉之冠会客厅泛着冷白的光。
凌风站在中央，面前悬浮着三台哨兵机甲的远程操控界面——那是他三天前黑进帝国补给舰时顺来的礼物。
通风管传来细微的摩擦声，小七的声音像蚊鸣：登陆艇放下了，塞拉菲娜一个人，没带武器。
门开的瞬间，冷风灌进来。
银灰军裙的女子站在光影交界处，肩章上的银橡叶闪着冷光。
她的目光扫过凌风左眼的黑纹，扫过悬浮的操控界面，最后落在他胸前——那里，熔炉夫人的芯片在衬衫下微微发烫。
你就是幽影？她的声线像淬了冰的金属，情报说你系统过载只剩48小时，看来他们低估了你的生命力。
凌风倚着控制台，笑得漫不经心：总得活过来，才能给少校阁下敬杯酒不是？他指了指桌上的合金杯，黑市的劣酒，将就着喝？
塞拉菲娜没动，只是往前走了两步。
她离他只有两米，他能闻到她身上的冷香，混着星舰能源舱特有的臭氧味。我来不是喝酒的。她的手指点在操控界面上，你的技术，融合了帝国的生物神经链和同领地的量子相位技术。
这种东西，黑晶圣殿禁研了七百年。
所以帝国要通缉我。凌风接话，但少校阁下亲自来，说明你们更想要我的技术。
塞拉菲娜的瞳孔微缩，很快恢复冷静：交出源码，帝国可以给你贵族身份，最顶尖的医疗舱，足够你撑过系统休眠期。
贵族身份？凌风突然笑出声，笑声在空旷的会客厅里回荡，我在边境星讨饭时，帝国贵族的悬浮车从我身上碾过去，连刹车都没踩。
现在拿这种东西收买我？他的手指划过操控界面，三台哨兵机甲同时亮起红光，但我可以给你看样东西——不是源码，是成果。
他按下确认键。
三台机甲的关节突然渗出淡蓝色的光，像有雾气从金属缝隙里钻出来。
它们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发起攻击，反而开始绕着大厅缓缓移动，机身逐渐变得半透明，仿佛要融入空气里。
塞拉菲娜的呼吸顿了顿。
她伸手去摸最近的机甲，指尖穿过半透明的金属外壳，触到一片凉丝丝的虚无。相位穿行......她低声说，你们同领地的量子跃迁技术，怎么会和帝国的生物神经链结合到这种程度？
不是同领地的技术。凌风逼近她，左眼的黑纹因为激动而跳动，是你们的神血——那些被你们称为血裔的贵族，他们的基因里本来就有黑晶的共鸣频率。
我只是把他们的基因锁，变成了开机密码。
塞拉菲娜后退一步，后背抵上冰凉的墙面。
她盯着凌风的眼睛，那里的黑纹已经爬上了眉骨，像团要燃烧的黑雾。你到底想怎样？
凌风转身回到桌前，把熔炉夫人的芯片推过去。这里面有你们想烧的历史，有你们不敢承认的真相。他的声音放轻了，我不求庇护，只问一句——如果有一天，你们奉为神明的黑晶圣殿塌了，你站在哪一边？
会客厅陷入沉默。
塞拉菲娜的手指悬在芯片上方，犹豫了很久，才轻轻按下。
芯片表面亮起帝国军情部的认证光纹，她的瞳孔里倒映着闪过的数据流，表情逐渐凝固。
明晚同一时间，我还会来。她把芯片收进手套，转身走向门口，但下一次，我要带我的人来。
门闭合的瞬间，凌风摸了摸耳后——那里藏着枚比米粒还小的信号发射器，刚才趁塞拉菲娜触碰芯片时，已经粘在了她手套内侧。
通风管传来小七的轻笑：监听协议已激活，夜莺7的通讯频段正在解码。
凌风没说话。
他能感觉到后颈的灼痛已经蔓延到半边脸，黑晶纹路像条蛇，正顺着颧骨往嘴角爬。
系统休眠的倒计时在意识里跳动，23、22、21......他摸出兜里的止痛药，干咽了两颗。
窗外的星云翻涌着紫色的光，像片要淹没一切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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