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恢复的提示音在意识里连成蜂鸣时，凌风的指尖正悬在终端的解析确认键上方。
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这是自从在边境垃圾星被旧帝国机甲碾碎座舱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知到生理反应。
或许是因为此刻视网膜上跳动的那行字太烫，烫得血液都烧了起来。
解析。他轻声说。
终端屏幕骤然亮起幽蓝的光，将小七的机械义眼映出细碎的光斑。
女孩原本蹲在控制台旁拨弄扳手的手顿住，机械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熔炉夫人的机械臂不知何时收了回去，人类那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只有眼角的泪痣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数据洪流涌进意识的瞬间，凌风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塞拉菲娜的加密情报像一把被拆解的精密锁具，每个字节都在系统空间里折射出不同的光。
他看见同领地后勤总署的接收代码，看见幽影存活四个大字被加粗标红，看见末尾那句建议联合清除时，后槽牙咬得发疼。
她出卖你！小七突然站起来，义眼的红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她的机械手指攥住控制台边缘，金属表面被捏出细微的凹痕，我早说过帝国的人不可信！
那女人的香水味还留在你耳后，转身就把你卖给同领地——
不。凌风打断她。
他盯着终端上不断滚动的情报原文，左眼的黑晶纹路又开始隐隐发烫，她在逼我。
逼你？熔炉夫人的机械声线里浮起一丝讶异，人类那半张脸却突然绷紧，像想起了什么陈年旧事。
凌风指尖划过情报末尾的时间戳。
旧帝国与同领地的时差、塞拉菲娜发送情报时的星舰坐标、甚至加密算法里藏着的摩斯电码——系统把这些碎片拼在一起，在他意识里画出一张网。双面协议不是背叛，是双输的赌局：如果他藏着系统继续当老鼠，同领地会碾碎黑市找他；如果他暴露底牌...
或者逼我逃向她。他低笑一声，指腹蹭过耳后残留的雪松香，旧帝国改革派需要一个能对抗保守派的筹码，而她......他停顿片刻，目光落在窗外静立的三台哨兵机甲上，她想看我到底能烧多旺。
小七的义眼突然收缩成细缝。
她抓起桌上的能量饮料猛灌一口，金属喉结上下滚动：那你现在要怎么办？
把那三台破铜烂铁当棺材本？
凌风没有回答。
他调出哨兵机甲的控制界面，指尖在自毁协议的确认键上悬了三秒，突然插入一串新代码。
熔炉夫人的机械眼闪过扫描的绿光：你改了自毁程序？
它们不该只是尸体。凌风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要让它们死得有价值。
警报声在维修舱响起时，小七的义眼自动弹出战术界面。
她看着三台哨兵机甲的能量值疯狂飙升，原本静立的金属躯体开始渗出幽蓝的量子流，像被点燃的幽灵：你到底——
数据孢子。凌风打断她，我在自毁程序里藏了微型存储单元，里面是模块化融合技术的简化协议。他转身看向窗外，三台机甲的掌心量子火突然暴涨，将夜空染成诡异的蓝，爆炸不会有物理冲击，但这些孢子会跟着电磁风暴钻进黑市的每个终端、每台破机甲、甚至每个流浪技师的破电脑里。
你疯了？！小七的机械手指几乎要戳到他鼻尖，那是你的金手指！
是能让你当元帅的资本！
你就这么撒出去？！
火种不该只在我手里。凌风迎上她发红的义眼，黑晶纹路在左眼蔓延开来，它该长成一片火海。
维修舱的通讯器突然炸响。
熔炉夫人的机械臂一挥，全息投影里跳出星图，七支红色箭头正从不同方向逼近：同领地第七舰队，名义清剿异端技术扩散。她的机械声线里裹着冰碴，他们要的不是你，是你的系统。
现在告诉我——她的人类手按在胸口，那里的机械肋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你打算用我的黑市当坟场？
凌风走向控制台，调出一份新蓝图。
全息投影里浮现出一架流线型机甲：骨架是哨兵的冷硬金属，却覆盖着类似神经束的黑晶脉络，关节处流转着量子震荡的微光。
量子幽魂·原型Ⅰ型。他说，基于哨兵骨架，融合黑晶神经束和量子震荡场。
它能自主学习，能短距相位穿行——最重要的是，他抬头看向熔炉夫人，它属于人，而不是被系统圈养的工具。
熔炉夫人的机械眼突然静止。
她的人类手缓缓抬起，指尖轻轻触碰全息投影里的黑晶脉络，像在触碰某种已经消失的温度。你之前说要烧火......她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原来你要烧的不是黑市，是旧秩序。
是产房。凌风纠正她，我要让这里产下第一台真正属于人的进化机甲。
窗外传来闷响。
三台哨兵机甲同时炸裂，没有碎片横飞，只有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银色光点随量子火扩散，像一场星尘组成的雨。
小七的终端突然弹出提示，她低头一看，瞳孔（机械的和人类的）同时放大：废铁街的老汤姆说他的破机甲自己启动了！
还有红区的改装店......他们收到了未知图纸！
这才刚开始。凌风望着那些光点没入黑市的万家灯火，嘴角勾起一抹笑。
他能想象此刻黑市各个角落正在发生什么：报废的机甲舱门缓缓打开，流浪技师颤抖着捡起突然出现在工作台上的图纸，锈迹斑斑的机械臂在量子流中泛起微光。
同领地第七舰队的指挥官在舰桥里砸了茶杯。
全息星图上，代表黑市的红点正在疯狂闪烁，每个闪烁都意味着一处技术泄露。执行净化程序！他吼道，用引力震荡弹犁平那个垃圾场！
而在夜莺7的舰桥上，塞拉菲娜正凝视着终端不断弹出的破解报告。
那些被数据孢子感染的终端像突然觉醒的大脑，用最原始却最鲜活的方式拆解着融合协议。
她的指尖划过一份来自黑市底层区的报告——某个流浪儿用废铁和量子电池拼出了能短暂隐身的护盾发生器。
撤回母星情报。她轻声说，金发在零重力环境里散开，像一团被揉碎的月光，目标已非个体，而是......一场瘟疫。
深夜的熔炉之冠顶端，凌风靠在防护栏上。
下方黑市的灯火中，量子蓝光正星星点点地亮起，像有人在夜空中撒了把碎钻。
熔炉夫人的机械足踏在金属地面上，发出规律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你赢了。她站在他身侧，望着下方的光海，但也彻底断了自己的退路。
同领地不会放过你，旧帝国的保守派更会把你当眼中钉。
凌风摘下左眼的抑制贴片。
黑晶纹路在夜色中幽幽发亮，像某种古老的星图。退路？他轻声说，我从没想过退。
我只是在等——他抬头看向星空，那里有艘同领地巡洋舰正悄然转向，舰首编号LY07在星芒中若隐若现，等一把刀，变成千军万马。
远处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
某个底层区的废铁堆里，一台锈迹斑斑的老式机甲突然抬起手臂。
它的光学镜亮起幽蓝的光，机械关节里渗出的量子流沿着废铁缝隙蔓延，像有什么沉睡的东西，正在慢慢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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