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铁堆里的老式机甲抬起手臂时，黑市底层区的警报声正像被踩住尾巴的机械兽般尖啸。
第七区的清运车原本卡在生锈的轨道上，此刻却突然震颤起来——它那由报废推进器拼凑的引擎喷口，竟渗出淡蓝色的量子流。
驾驶舱里打盹的老乔被震得撞到头，刚骂出半句“哪个兔崽子踹我车”，就见车头“嗡”地扭曲了半秒。
等他揉着额头抬头，清运车已歪歪扭扭地“跳”出轨道，直接撞碎了空中盘旋的执法无人机。
金属残骸雨里，老乔的破工靴踩中块还在冒烟的无人机零件，突然弯腰捡起片带芯片的残片：“这纹路……跟幽影那小子发的图纸有点像？”
地下拳场的喧闹声戛然而止。
原本能硬抗机甲重拳的防护盾突然泛起水波般的涟漪，观众席前排的大汉刚挥出的能量拳套竟直接穿了过去，结结实实地砸在擂台支柱上。
裁判的电子眼闪着红光来回扫描，最后定格在角落缩成一团的流浪儿身上——那孩子正用油污的手指翻着张皱巴巴的图纸，封皮上“幽影·相位模块简易改装”几个字被磨得发毛。
“十七个团伙仿制断能模块，三个改装坊挂‘幽影传承’……”小七的机械义眼在终端蓝光里快速闪烁，发颤的声音混着黑市特有的电子杂音，“老汤姆的破机甲自己启动那会儿我还觉得是意外，现在——”她猛地抬头，人类眼睛里映着满屏跳动的暗网日志，“你不是点火，是放野火！”
凌风靠在维修舱的金属台边，左手无意识摩挲着终端边缘。
六小时前他往黑市网络撒下的数据孢子，此刻正像活物般在各个角落扎根。
终端上的信号源光点从最初的三五个，疯长成一片闪烁的光海，连维修舱的空气都因量子流过载而泛起细微的波纹。
“他们学不会核心。”他盯着某个光点——那是星芽之家的坐标，难民营里的孩子们总爱用废铁堆玩具，“但只要学会‘敢改’……”他指节敲了敲终端，“就够了。”
“够什么？”
机械足踏地的声响从舱门传来。
熔炉夫人裹着的机械外骨骼泛着冷光，左半边脸还保留着人类的轮廓，右半边却是精密的金属齿轮，此刻正随着她的话微微转动。
她抬手一甩，全息投影在舱中展开，同领地第七舰队的作战简报像把淬毒的刀：【净火行动：全面接管黑市网络节点，物理清除所有疑似融合技术载体。】
“他们的目标是星芽之家。”熔炉夫人的机械手指点在投影里的红色标记上，那是难民营中央的水塔，“军方说要‘防疫’，实际是要拆了那片贫民窟——那里住的都是没身份的流民，连葬礼都不会有人写名字。”
凌风的左手突然攥紧。
他能看见投影里的作战计划细节：引力震荡弹将首先摧毁水塔，切断难民营的水源；随后是清扫无人机，专门针对未登记的机械残骸。
而星芽之家的孩子们……他想起三天前那个拽着他裤脚要废铁零件的小丫头，她的眼睛像黑市最脏的水里偶然捞起的星子。
“他们要清的不是技术。”他低声说，左眼的抑制贴片下，黑晶纹路突然泛起微光，“是穷人的骨头。”
小七猛地站起，终端掉在地上都没察觉：“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
“能。”凌风打断她，手指快速在终端上敲击，调出三台哨兵机甲自毁前的神经信号波形，“他们用信号追踪定位技术源点，我们就给他们造个假的。”
维修舱的空气里响起数据奔流的嘶鸣。
凌风的瞳孔随着波形分析缩小，黑晶纹路如活物般沿着眼尾蔓延，那是系统在高速运转的标志。
小七凑过来看，只见他在逆向编写一段协议，代码里混杂着量子纠缠的乱码和生物神经的脉冲波——像把两种完全不同的语言揉碎了重铸。
“共鸣诱饵协议。”凌风将最后一行代码敲下，“能让他们的扫网无人机把假目标误判成高密度技术源。”他抬头看向小七，“黑市广播塔的接入权限还在你手里？”
小七的机械义眼闪过确认的绿光：“五分钟前刚黑进主服务器。”
“把这段协议伪装成高频噪音，嵌进所有公开频段的广告流。”凌风将协议文件推过去，“他们追踪信号时，会跟着噪音跑。”
“那星芽之家……”
“会被他们当成信号中心。”凌风的声音冷得像维修舱的金属台面，“所以我们要在水塔上做个局。”
第七舰队的指挥舰桥里，警报声炸成一片。
“信号源锁定！”技术官的额头沁出冷汗，全息星图上，原本分散的光点突然聚成刺目的光斑，“坐标07-13，星芽之家中央水塔！”
“集中火力！”指挥官的手掌拍在操作台上，“用电磁脉冲弹先瘫痪，再补引力震荡弹——我要那片贫民窟连废铁都不剩！”
炮火充能的嗡鸣响彻舰桥时，水塔下的阴影里，一台未登记的货运机甲正贴着塔基移动。
机甲的驾驶舱半开，露出凌风紧绷的下颌线。
他的左手攥着三枚相位干扰雷，金属外壳还带着维修舱的冷意，右手的掌心枪精准地在混凝土缝隙中钻出孔洞。
“还有十二秒。”小七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他们的火控系统已经锁定。”
凌风的呼吸放得极慢。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机甲关节的细微摩擦声。
干扰雷需要埋在水塔承重柱的三个关键点，差五厘米都会导致空间褶皱失效。
当第三枚雷嵌入最后一个孔洞时，他抬头望向水塔顶端——那里挂着台锈迹斑斑的老式信号放大器，天线歪向一侧，像根折断的芦苇。
“十、九……”
凌风猛踩机甲推进器。
货运机甲的尾焰在地面烧出焦痕，他在倒数第三秒时撞破水塔旁的铁皮棚，躲进了相邻的废铁堆。
“三！”
炮火撕裂空气的尖啸响起时，凌风下意识闭眼。
下一秒，震波将他的机甲掀得侧翻，金属撞击声中，他透过破碎的观察窗看见——水塔在炮火中扭曲成一团模糊的影子，像被揉皱的全息投影。
等冲击波散去，水塔竟完好无损，只是表面蒙了层淡蓝色的量子雾。
“信号源消失？！”指挥舰桥的技术官几乎要把终端砸了，“电磁脉冲弹无效，引力震荡弹……震荡波被空间褶皱抵消了？”
“净火？”小七的笑声从耳麦里传来，她的终端屏幕上，星芽之家各个角落的微型发射器仍在稳定工作，“火根本不在你们烧的地方。”
熔炉夫人的机械足踏声再次响起时，维修舱的空气里还飘着硝烟味。
她关闭了所有监控，金属外骨骼的关节发出轻响：“我开放熔炉底层的仓库。”
“夫人？”副手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不可置信，“那是存放报废机甲和量子残片的地方——”
“免费发放。”熔炉夫人的人类眼睛里闪过锐光，“告诉所有流民，只要能搬走，就归他们。”
“您这是纵容混乱！”
“混乱？”熔炉夫人的机械唇瓣勾起冷笑，“我在给火加柴。他们越敢改，军方越抓不住‘幽影’的尾巴。”
维修舱的阴影里，凌风正低头摆弄一台儿童玩具机甲。
那是他从星芽之家捡来的，外壳掉了漆，一条机械腿还是用废铁水管焊的。
他将最后一块黑晶碎片嵌入玩具的核心舱，指尖轻轻敲了敲：“你们要找的火种……”
玩具机甲的眼睛突然亮起幽蓝的光。
同一时刻，旧帝国“夜莺7”号的舰桥里，塞拉菲娜的终端突然弹出新的破解报告。
她垂眸望去，屏幕上的代码竟带着某种鲜活的“呼吸感”——像是无数双粗糙的手，正用最原始的方式拆解融合协议。
金发在零重力中散开，她的指尖悬在终端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窗外的星芒里，某个遥远的黑市正泛起越来越多的量子蓝光。
像有人，在宇宙的褶皱里，撒下了一把会燃烧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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