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紧迫，只剩下三天的能量了——这是迫在眉睫的压力。
没时间沉溺于绝望，凌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关闭了不必要的情感模块，大脑以纯粹的计算模式开始运转。
能源是核心问题，而要解决能源问题，就必须彻底了解这艘他被迫接管的“锈钉号”。
他将自己残存的权限与舰载主脑相连，绕过了常规的操作界面，直接沉入最底层的数据流。
一道道指令如无形的探针，从舰桥出发，沿着每一条线路，抚过每一块装甲，扫描着这艘破旧运输舰的每一个角落。
很快，一幅精细到分子级别的三维全息结构图在他眼前构建起来。
就在货舱区域的下方，一个本不应存在的信号冗余区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里的能量反馈和结构密度与设计图纸完全不符，像一块被人硬生生剜去内脏后又拙劣缝合的伤疤。
凌风拔出数据接口，一言不发地走向货舱。
老鬼被他手腕上那个简易的电磁镣铐限制在引擎室门口，只能疑惑地看着他。
凌风没有理会，他走到货舱最内侧的金属地板前，根据脑海中的结构图，精准地找到了几处焊缝异常的区域。
他用脚跟用力一跺，一块看似完整的地板发出沉闷的空响。
他蹲下身，指尖撬开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暗扣，随着一阵泄压的嘶声，整块地板缓缓向上升起，露出一个通往下方黑暗空间的梯子。
一股混杂着金属粉尘与凝固机油的气味扑面而来。
凌风打开战术手电，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一间被遗忘的密室。
这里显然是疤面一伙的秘密维修工坊，四周的架子上堆满了从各种飞船残骸上拆卸下来的零件，像一座小型坟场。
凌风的目光迅速扫过，立刻被三样东西吸引。
第一件，是一块近乎完整的生物装甲板，属于旧帝国时代的产物。
它不像同领地的合金那样冰冷坚硬，表面呈现出一种温润的、类似角质的质感，边缘处甚至能看到极其细微的、仿佛血管一样的网络。
凌风知道，这种装甲在受到攻击时能像生物组织一样自我修复，是旧帝国科技的巅峰之作。
第二件，是半截被暴力切断的同领地制式纳米修复臂。
银白色的金属外壳下，无数比发丝还纤细的纳米机械虫在透明的凝胶中静静悬浮，依旧保持着活性。
这是同领地军队的标配，能够进行精密到原子级别的修复作业。
而最让凌风在意的，是静静躺在一个防磁力箱里的黑色圆盘。
圆盘约有巴掌大小，材质非金非石，表面镌刻着螺旋状的、不断向中心汇聚的复杂符文。
那些符文仿佛拥有生命，在光照下似乎在缓慢流动。
凌风将它拿起，主脑的扫描系统立刻给出了反馈：【未知文明接口装置。
结构无法解析，能量模式异常。
建议：标记备用。】
就在这时，老鬼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一丝沙哑的试探：“小子，找到什么宝贝了？别忘了，这船没能量，再好的零件也是废铁。”
凌风回到舰桥，老鬼已经被他暂时解除了活动限制，正有条不紊地检查着引擎的能量转换线路。
他佝偻着背，一边用激光焊枪修补着一处破损的接口，一边头也不回地问：“就算你修好了船，打算去哪？回同领地？你这艘没有识别码的走私船，还没靠近边境就会被巡逻队轰成渣。”
凌风将那块旧帝国生物装甲板和纳米修复臂放在一旁，然后走到主控台前，调出了破碎星带的星图。
他的手指划过一个个危险的红色区域，最终停留在一个名为“阿瑞斯9”的坐标点上。
“我不回同领地基地，”他声音平静，“我们去阿瑞斯9。”
“黑市星？”老鬼停下了手中的活，转过身，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讥讽，“你疯了？那里是全宇宙人渣和亡命徒的聚集地。你拿什么跟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交易？疤面的尸体？还是你脑子里那些过时的军队机密？”
凌风没有回答。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了那枚从疤面体内获得、并与自己融合过的星核晶体。
他将晶体轻轻放在控制台上。
刹那间，那枚原本黯淡的晶体仿佛被唤醒，散发出柔和而又霸道的光芒，将整个舰桥映照得一片幽蓝。
晶体内无数光点如星河般流转，释放出的纯粹能量波动，让旁边的引擎监测仪发出了刺耳的过载警报。
老鬼的讥笑凝固在脸上，他死死盯着那枚晶体，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这……这是什么？”
“他们从没见过的东西。”凌风收回晶体，语气不容置疑。
就在这时，舰体猛地一震，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舰桥，主控台上的红色警示灯疯狂闪烁。
“警报！遭遇微型引力乱流！常规引擎输出功率不足，正在失效！”主脑冰冷的电子音宣告了新的危机。
“该死！”老鬼咒骂一声，扑到控制台前，“这鬼地方的引力场从不稳定！我们会被撕碎的！”
常规引擎的嗡鸣声迅速衰弱下去，飞船开始在狂暴的引力中不受控制地翻滚。
凌风的身体被死死压在座椅上，但他眼中却没有丝毫慌乱。
他闭上眼睛，再次将意识沉入飞船的生物导航核心。
他没有试图去对抗那股引力，而是任由核心的生物电脑开始疯狂分析外界的乱流频率。
一个大胆到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形成。
他取出那枚量子残片，将其与自己的生物神经信号进行第三次强制融合。
他要做的，不是驾驶飞船，而是让飞船“学会”适应环境！
“呃啊——！”锥心刺骨的剧痛再次从颅骨深处炸开，比前两次都要猛烈。
凌风的视野瞬间被血色覆盖，温热的鼻血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控制台上。
但他死死咬着牙，用意志强行引导着那股融合的力量，将其注入飞船的核心系统。
他要构建一个【动态环境适应模块】！
下一秒，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老鬼透过舷窗，惊骇地看到“锈钉号”那锈迹斑斑的外壳，竟然像活物一样开始微微蠕动！
船体的金属分子结构在飞速重组，一些地方变得坚韧，一些地方则变得柔软，巧妙地将引力撕扯的力量层层抵消、分散。
原本剧烈颠簸的舰体，奇迹般地平稳了下来，如同一条灵活的游鱼，顺着乱流的缝隙，有惊无险地穿过了这片死亡区域。
当飞船彻底平稳下来时，老鬼震惊地看着数据屏幕上那条平滑得不可思议的航行曲线，又看了看凌风，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你……你把一台机器，变成了一个‘生物’？这……这严重违反了同领地的科技伦理法！”
凌风靠在椅子上，随手抹去嘴角的血迹，脸色苍白得像纸。
“我现在不是同领地军人，”他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却坚定，“我只是个想活下去的人。”
他没有浪费时间休息，剧痛让他断裂的肋骨更加难熬。
他拖着那半截同领地纳米修复臂和装着疤面尸体的维生舱，走进了那间秘密维修室。
他要做一件同样疯狂的事：为自己制造一个医疗装置。
他将疤面残存的生物神经系统从维生舱中剥离出来，用粗暴而高效的方式，将其与纳米修复臂的接口强行嫁接、融合。
主脑系统发出一声轻响：“【警告：检测到非法生物与机械融合……权限确认……融合开始……】”
数分钟后，凌风手中多了一个造型怪异的装置。
纳米修复臂的末端探针闪烁着微光，而它的能量来源，竟然是疤面那依然保持着微弱活性的神经系统。
他将装置对准自己断裂的肋骨处，启动了程序。
纳米机械虫蜂拥而出，精准地为他接续断骨，修复受损的组织。
“【融合成功——获得‘初级自适应修复单元’。解锁新功能：组件预扫描（可提前识别潜在的融合路径）。】”
身体的剧痛得到缓解，凌风的眼神也愈发冰冷和专注。
随着飞船不断靠近阿瑞斯9所在的星域，雷达屏幕上突然跳出了一个微弱的信号。
“检测到旧帝国侦察艇信号，正在对边境区域进行周期性扫描。”
凌风的瞳孔骤然一缩。
“立刻关闭所有主动信号！”他低声下令，同时迅速操作起来，将“锈钉号”的外部涂装信号伪装成一艘早已废弃的货船。
他的目光扫过舰桥内的一切，新获得的预扫描功能在他脑中瞬间启动，将生物装甲板、纳米修复臂、甚至老鬼身上的机械义肢都标记为潜在的可融合组件。
他转头看向一脸紧张的老鬼，声音低沉而清晰：“从现在开始，我说的话就是命令。你帮我活下来，我保证你不会在阿瑞斯9被当成零件卖掉。”
老鬼看着他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再想到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最终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
而在老鬼看不见的角落，被凌风放在储物格里的那枚星核晶体，在黑暗中微微搏动了一下，仿佛是在回应太空中某个遥远而未知的召唤。
飞船在隐匿模式下，如同一粒尘埃，悄无声息地滑向那片混乱的法外之地。
随着距离的拉近，阿瑞斯9的全貌终于突破了星云的遮挡，出现在主屏幕上。
它并非一颗星球，而是一个由无数废弃空间站、战舰残骸和小行星焊接、捆绑而成的庞大聚合体，像一头在星海中沉睡了万年、通体锈蚀的钢铁巨兽，正缓缓张开它那吞噬一切的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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