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修库的合金门在凌风身后发出沉闷的轰鸣。
他的作战靴碾过地上凝结的机油，气味混着金属锈味窜入鼻腔——这是B7维修库，整个哨站最偏僻的机库，墙上的电子屏还在闪烁着“废弃”的红色警告。
但此刻，他掌心的密钥芯片正散发着微温，那是刚从韦德办公室顺来的权限认证。
“老鬼。”他侧头，身后跟着的灰袍老人正弯腰捡起半块变形的散热片，布满油渍的指腹摩挲着边缘，“帮我接量子通讯。”
老鬼的独眼抬起来，浑浊的眼珠里还残留着方才看黑账时的震撼。
他没问为什么，只是从破外套里摸出个锈迹斑斑的通讯器，三两下拆开外壳，用导线连接到墙内的预埋接口。
电流滋啦声中，同领地后勤管理局的虚拟窗口在两人之间展开。
“申请承包哨站B7维修库废弃机甲翻新项目。”凌风的声音平稳，像是在汇报日常任务，“理由：哨站防御评级D-，急需补充可用作战单位。”
全息屏上的机械音顿了顿：“申请人权限？”
“临时指挥官凌风，权限代码09-73-XT。”他报出韦德伪造的那串数字——反正半小时前，监察网已经收到了韦德篡改权限的证据，此刻这串代码还挂在系统里，足够撑过审批。
老鬼突然低笑一声，独眼眯成缝：“小子，你这是拿贼赃当敲门砖？”
“赃物只有在没用的时候才是赃物。”凌风的指尖敲了敲通讯器，目光扫过维修库中央那具被帆布遮盖的机甲轮廓，“它需要合法的电力配额，需要能光明正大调用的纳米材料——而这里的官僚，只认系统里的数字。”
通讯器亮起绿光，审批通过的提示音响起时，老鬼的手突然按在他肩膀上。
老人的掌心粗糙得像砂纸，却带着反常的温度：“我留下。”
凌风转头，看见老鬼的喉结动了动，灰白的眉毛下，那只独眼亮得惊人：“当年在海盗团修星舰时，老子就想过——要是能把生物装甲的神经网和量子引擎的跃迁核心搭块儿，该是啥模样。现在……”他松开手，走向墙角的工具台，金属箱被踢得哐当响，“韦德那孙子藏的量子稳定剂在3号柜，我去扒拉出来修铁隼的能源回路。”
铁隼改的帆布被掀开时，维修库的顶灯突然闪了闪。
这台曾被他从垃圾场拖回来的老机甲此刻遍体鳞伤，关节处的纳米涂层剥落，露出底下暗灰色的金属骨架——但在骨架缝隙里，七块暗紫色的生物装甲板正泛着诡异的微光，那是他从旧帝国残骸里捡来的，每块都带着未完全死亡的细胞组织。
“系统，开始融合。”凌风闭了闭眼睛，意识沉入那片熟悉的虚拟星海。
无数数据流在眼前交织，生物装甲的神经突触图谱、报废机甲的纳米框架结构、量子引擎的能量回路……像被无形的手揉成一团，又重新编织。
“多组件同步融合风险极高，神经系统崩溃概率83%。”系统的机械音响起时，他想起三天前那场突袭——子弹穿透驾驶舱时的灼热，战友在通讯器里最后的惨叫，还有星核碎片刺入眉心时，那股灼烧灵魂的力量。
“开始。”他咬着牙，虚拟界面的确认键被狠狠按下。
现实中，维修库的电磁平台突然发出尖啸。
铁隼改的骨架剧烈震颤，暗紫色的生物组织液从装甲板缝隙里渗出，像活物般沿着金属接缝攀爬；与此同时，三台报废机甲的纳米框架被磁力吸起，银亮的纤维如游丝般钻入生物组织，与神经突触缠绕交缠。
老鬼的监测仪发出刺耳鸣叫。
他趴在操作台前，布满老茧的手指疯狂敲击键盘，突然僵住——屏幕上的脑波图，竟出现了规律的起伏。
“它……”他的声音发颤，独眼几乎贴在屏幕上，“有心跳？”
凌风的额头渗出冷汗。
他能感觉到，意识深处有根若有若无的线在牵引，像是黑暗中有人轻轻拽他的衣角。
那不是系统的数据流，而是某种更鲜活、更温热的存在——当他将星核晶体嵌入主控芯片凹槽时，那根线突然收紧。
“听我的。”他低声说，星核的幽蓝光芒顺着芯片接口蔓延，“成为我的手足。”
融合完成的瞬间，维修库的灯光骤然熄灭。
老鬼骂了句脏话，正要摸应急灯，却见驾驶舱全息屏亮起两团幽蓝光斑——是双瞳的形状。
铁隼改的背部推进器自动启动，幽蓝火焰在喷口盘旋，机甲竟自己调整姿态，膝盖微屈，像是随时要跃出机库。
“同步率91%。”凌风踏入驾驶舱时，神经环的提示音让他瞳孔微缩。
以往需要手动输入的指令，此刻只需在脑海里闪过念头，机甲的关节便开始转动。
他试探性地抬起右手，驾驶舱外，铁隼改的右臂缓缓抬起，骨刃原本狰狞的尖端竟慢慢收拢，五指弯曲成人类握拳的形状，指节处的生物装甲轻轻起伏，像在呼吸。
“你不是在开它。”老鬼不知何时站在驾驶舱下，仰着头，脸上的油污被幽蓝光照得发亮，“你是在‘养’它。”
深夜的警报声是在凌晨三点十七分响起的。
凌风正靠在操作台上啃压缩饼干，铁隼改的驾驶舱光斑突然收缩成细线——这是机甲生物感应启动的信号。
他抓起手边的战术平板，上面的外部监控还一片漆黑，但意识深处那根线在轻轻震颤，指引着他望向维修库东侧的外墙。
“老鬼，关所有外部电源。”他擦了擦手，声音冷静得像冰，“模拟系统宕机。”
老人没问为什么，转身就去拉电闸。
维修库的灯光次第熄灭，只剩铁隼改的双瞳还亮着幽蓝，像两盏鬼火。
五分钟后，金属撕裂声刺破寂静。
三个裹着血红色涂装的改装战甲破墙而入，推进器的火光映出他们肩甲上的血爪标志——赤眼的残党，来寻仇了。
“就是这破铜烂铁？”为首的战甲举起能量炮，炮口的红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老子还以为——”
他的话被一声闷响截断。
铁隼改的背部突然弹出三根骨刺，精准贯穿了左侧敌机的推进器。
那台战甲当场失控，撞在墙上炸成火球。
右侧敌机慌忙转向，却见铁隼改的双瞳骤然放大，骨刺如暴雨般射出，直接洞穿了它的驾驶舱。
“它现在……会自己狩猎了。”凌风的声音从驾驶舱传来。
铁隼改的关节发出轻响，转身走向最后那台还在发愣的敌机。
那家伙正要逃跑，却见机甲抬起手，五指张开——不是攻击，而是按在敌机的量子核心上。
“拆了。”凌风念头刚起，铁隼改的指尖便渗出纳米纤维，像锋利的刀，精准剥离出核心。
老鬼举着应急灯跑过来，灯光下，他看见凌风将那颗还在发烫的核心接入铁隼改的能源接口，系统提示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检测到可扩展接口，支持模块化集成。”
“一台不够。”凌风抬头，透过维修库的破窗望向远处——那里是一片废弃机甲坟场，锈迹斑斑的残骸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要让这片锈铁海，变成我的进化军工厂。”
阿瑞斯9星的地下实验室里，林九的手指突然顿在全息键盘上。
他面前的屏幕正跳动着一段加密信号，波形图与他藏在暗格里的星核样本脉动频率完全重合。
独眼机修师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指节抵着下巴喃喃自语：“幽影？不……”他伸手调高信号增益，波形图上的尖峰像活了般纠缠扭动，“你已经是‘幽魂’了。”
深夜的哨站B7维修库深处，铁隼改静立于电磁平台上。
驾驶舱的双瞳光斑缓缓收缩，又重新绽放，仿佛某种古老的生命，正从漫长的沉睡中，缓缓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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