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潮水往下退，林轩猛地睁眼，胸口一抽一抽地喘，跟溺水捞上来似的。
汗把T恤黏在背上，他盯着天花板，几道裂痕歪歪扭扭爬了一片，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2024年，九月一日，早上六点三十二。
挂历停在九月，课本堆在桌角，床头那张奖状边角发黄——“数学竞赛二等奖”。
他回来了。
不是梦。
林轩抬手，指尖有点抖。上辈子他是剑尊，抬手劈山，跺脚星子都颤。现在？经脉干得像旱井底，灵力一丝不剩，连吐纳都转不动。
他试着掐个“青木印”，指头刚扣成形，胸口猛地一绞，旧伤翻上来，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不能练。至少现在不能。
窗外闹哄哄的，三轮车在坑路上颠，小贩扯嗓子喊，远处学校铃声拖着尾巴散进风里。
时间不多了。
他吸了口气，压住心口那股躁。这一世，他不是剑尊，就是个刚上高一的普通学生。
可这一世，他不会再让她死。
苏雨薇……还活着。
林轩进教室时，阳光斜插进来，粉笔灰浮在光里，像一群小虫子慢悠悠打转。
屋里乱糟糟的，有人摔书，有人抄作业，纸条在背后传得飞快。味儿是熟的，可他像隔着层玻璃，看一场旧录像。
他低头翻书包，手顿了一下，把眼底那点波动藏住。
第一排靠窗，苏雨薇在看书。马尾利索，袖口卷起一截，露出手腕，白得晃眼。她眉眼清清的，低头时像春天刚冒头的梨花，不声不响，却扎进人心里。
林轩心口突然一紧。
上辈子，她替他挡了秦无道那一指，魂都没了，连轮回道都进不去。
那画面，闭眼都能看见。
他连着深呼吸三次，脑子里默了几句“清心守神法”——没灵力，只剩个念头。心慢慢沉下去，眼神也稳了。
他走到后排坐下，动作平常，像只是个迟到几分钟的学生。
可眼睛，一直没离开她的背影。
“哎，苏雨薇，你早餐呢？又没吃？”
王强晃着一杯热豆浆过来。人高壮，校服敞着，脖子上挂条银链子，班里谁都怕他惹他。
苏雨薇抬头，声音冷：“不用你管。”
“啧，还是这么硬。”王强耸肩，突然把杯子往桌上一蹾，“给你的，别饿出毛病，你爸那药费，你还得打工挣呢。”
教室一下安静了。
有人低头翻书，有人憋着笑，没人说话。
林轩手指一收，指甲陷进掌心。
上辈子，就是今天。王强当众羞她，她一声不吭，后来越来越闷。而他呢？通宵打游戏，连她受了什么都不知道。
可现在，他在。
王强见她不动，伸手就抓杯子往她手里塞：“拿着啊，别不识好歹。”
距离不到半米，动作快。
三秒，那滚烫杯壁就要贴上她手。
林轩眼神一沉。
他指头不动声色掐了个“风刃诀”的起手式，像挠痒似的。神识探进体内，勾住那丝残灵。
不伤人，只扰气。
杯口热气突然一歪，空气微微晃，豆浆猛地一斜——
“哗！”
烫液泼出来，正浇在王强手背上。
“啊！操！”他跳起来，杯子摔地上，豆浆溅了一地。
“谁动的？！”他疼得直甩手，“谁搞我杯子？！”
全班炸了。
“自己拿不稳怪谁？”有人笑出声。
“活该，烫得好。”
苏雨薇愣住，下意识往后排看。
林轩已经低头翻书，脸平静得像块石头。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点灵力一抽，经脉像被火燎过，疼得他差点绷不住。
可值了。
课间八分钟。
林轩没动。
他盯着抽屉，心跳不知怎么快了几拍。
上辈子，她从不靠近他，见了都绕路。可这一世……
她走过来，脚步轻，头低着，像怕惊了谁。
然后，她把个白色塑料袋塞进他抽屉，转身就走，耳根有点红。
林轩愣住。
他慢慢打开袋子。
两个素菜包，还热。
刚要咬，忽然停住——包子皮被人轻轻撕过。一翻，一片干草从夹层滑出来。
青灰，叶脉里隐约闪金线，边沿卷得像刀刃。
林轩瞳孔一缩。
蕴灵草。
修真界最基础的灵药，能引气入体。低阶是低阶，可它不该出现在这儿，更不该在一个高中生的早餐里。
而且，它没灵力残留，像晒干了好多年。
但这草，绝不是凡物。
她……怎么会有？
林轩猛地抬头，看向苏雨薇。
她低头写字，侧脸安静，像什么都没发生。
可他知道，有些事，已经变了。
这一世，命线，开始偏了。
下课铃响，教室里人声渐起，桌椅碰撞，脚步杂乱。林轩没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片干草，指尖粗糙，像在确认一场梦的边界。
他缓缓合上抽屉，把草叶小心收进校服内袋。阳光从窗边斜移，落在空着的座位上，苏雨薇已经离开，背影融进走廊的光影里。
林轩站起身，背脊挺直，目光沉了沉。
他知道，刚才那一下不是巧合。风刃诀耗尽了他体内最后一丝残灵，经脉里像被火钳搅过，现在每走一步都隐隐发烫。
但他不能停。
那片草，是线索，是希望，也是危险。
他走出教室，走廊空旷，午休的喧闹从远处传来。他没回座位，也没去食堂，而是低着头，脚步沉稳地朝教学楼角落的洗手间走去。
水声能掩住喘息，瓷砖的凉意能压住体内翻腾的燥热。
他需要静下来，需要一点时间，去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变数——
和那悄然启动的命运齿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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