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找了几块木板在地上垫了一下,然后给方菊搭了个简易的床铺后,时锦就让方菊先躺一会儿。
又让周晴照顾着方菊和孙大夫。
孙大夫虽然年纪大,但身体底子还可以,腿上也没有感染,就是饿了几天没力气,这会儿靠在墙边上眯一会儿也是可以的。没必要非要再搭个床。
时锦没休息,她起身检查了一下整个院子里的情况。
确定没有尸体,这才安下心来。
甚至时锦还找到了一只没被烧的完好水桶。
于是时锦又去看了看灶房里的土灶还能不能用。
见还能用,就提着水桶准备去“找”点水。
水罐子里的水不多了,必须弄水了。
当然,她就是个幌子,找个没人的地方,回家用自来水接上一桶就行。
既安全,不用担心水污染,也省事。
但勘察一下附近情况是必须要的。
而且后头其他人可能也需要洗漱。这些水就别回家接了。万一被撞见了她消失又出现,不好解释。
这村子旁边就有一条不小的河。
河边有淤泥的地方甚至能看到一些蚌壳空壳。
有河蚌,就肯定能有鱼。
时锦犹豫了一下,觉得可以教一下陈东陈安他们钓鱼,这样万一能有鱼被钓起来,那还可以改善一下伙食——
鱼汤还是很补人的。
反正在这里等着她回来的时候,几个人也没别的事情干。
旁边地里的作物她看了,都是小麦。
只是小麦还不到膝盖深,吃也不能吃。倒是菜地里刚才她看到有点菠菜和萝卜。回头可以弄一点吃。甚至可以弄一点熟的放到冰箱里冻上。这样之后没菜吃的时候可以拿来吃。
如果可以晒成干菜就更好了……家里都可以放。可以放好多!而且这种还不容易被发现!
时锦在河边回了一趟家,趁着接水的功夫,取了一块冻肉出来,用破壁机打成了肉糊,打算一会儿加到煮的菜粥里去。
另外又把罐子里那些豆子小米和高粱全倒出来,用布包成个小包袱——豆子这种粗粮,可以直接说在外头捡的。不容易露馅。
然后,时锦背着那个小包袱,提着水桶,随身斜挎包里藏着婴儿拳头大一块的生肉糊糊回去了。
刚走到瓦屋前,就碰到了回来的三人。
三人脸色都很难看,不是心情不好的那种难看,而是生理上的那种,脸色青白青白的。
陈安摇摇头,主动开口:“没有人了。都死了。村里有一棵大榆钱树,那有二十多个死人。都烂了。”
一说这个,他自己就忍不住要干呕。陈安和周虎也是跟着干呕。
显然,刚才那一幕的冲击对他们来说有点大。
时锦刚刚好一点的心情,顿时就因为这几句话跌到了谷底去。
她叹了一口气:“别想了。”
但即便她这样说,陈安他们三个也不能好受一点。
时锦也帮不了他们更多,只让他们三个捡了个破陶盆来,支着洗手洗脸。
然后她就开始生火准备煮粥。
这么多烧焦的木柴,倒是省去了捡柴火的烦恼。只需要找点干草引火就行。
陈安他们三个简单洗了脸洗了手之后,时锦就让他们自己找地方给自己铺个窝,睡一会儿。
直接睡地上肯定不行,晚上地上容易返潮,人容易生病。
时锦其实有防潮垫,但只有一张,只够自己用的。
陈安他们几个其实也疲惫到了极点,各自捡了一点木板铺好床,还给孙大夫铺了一个之后,躺下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时锦也困,但也只能强撑着。
趁着所有人都睡着了,时锦把肉糊糊加到了粗粮粥里,然后搅散了,确保一粒肉粒也没有后,才舒了一口气。
不过,这样肯定是瞒不住的。肉味太香了。
她闻着都觉得明显,更不要说陈安方菊他们这些起码一个多月没吃过肉的人了。
于是时锦又去地里扯了一点嫩萝卜和菠菜,洗干净,切成小丁碎末,一股脑加了进去。
嗯,菜吸走了大部分肉味,这锅粥闻起来寡淡了许多。
时锦想着家里的白米,一时又叹气:什么时候才能吃得上白米粥呢?
不过现在肯定是不能想了。因为这边就不吃白米。大家吃的都是麦粉,小米,还有高粱,豆子。
除非她自己回家吃——
时锦决定送完孙大夫,回程的时候,偷偷给自己用电饭煲焖一锅排骨饭。这个省事儿,能用电饭煲直接焖,完全不耽误赶路!完美!
想着电饭煲焖排骨,时锦简直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咽了咽口水,搅动一下那锅明显菜多于粮食,稀汤寡水的粥,时锦想了想,又兑了一点面粉水加了进去,然后搅了一下——嗯,有点粘稠感了。
而且这小半碗面粉别看没多少,但能提供的热量也是不少的。
这也是时锦唯一的能想到的给大家改善伙食的办法了。
面粉化在粥里,除了让粥粘稠一点之外,看是看不出来的,吃也是吃不出来的。
顶多就是比普通粥香一点。
粥做好了,时锦就喊大家起来吃饭。
结果大家起来一看,一时都惊呆了。
方菊声音都颤抖了:“大嫂,这……这得要多少粮食,才熬这么稠啊——”
这么一大锅。
这么稠。
方菊感觉自己心里在滴血。
但同时也忍不住咽口水:看起来就好吃!想吃!
但她知道,这么个吃法,自家那点粮食,撑不过十天。
其他人的反应也是差不多。
都饿,都想吃,但都怕将来没得吃。
时锦早就知道他们会这么说,于是拿出那个破布包袱来:“你们看,这是我在路边捡到的。估计是那些突厥人人跑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来的。”
众人看着那差不多五六斤的粮食,都露出了惊喜来。
这种惊喜冲淡了心疼。
时锦重新将包袱绑好:“快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尤其是菊花你,双身子呢,多吃点。”
她亲自掌勺,给每个人都来了满满的一大碗。
就这,锅里还剩下一大半,每个人都至少还能再来一碗。
粥有点烫,但大家都顾不得了,吹着气,吸溜着边就开始吃。一时此起彼伏都是喝粥的声音。
只一口,陈安就哭出来了:“太好吃了!太香了!”
时锦捧着碗,心中无比酸涩。这粥要是放在现在,没人会说好吃的。满满的都是萝卜的土腥味和菠菜的涩味,还有高粱的粗糙。
可现在,她也觉得挺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