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热粥下肚,饥饿的肠胃得到了安抚,疲惫的身体也好似得到了修复。
时锦吃饱了就不再吃了。
毕竟她这几天虽然累和害怕,但真心也没饿着。
只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陈东陈安和周虎周晴四个小的。
本来半大小子就饿得快。躲在地窖里时候就没什么吃的,出来之后更光顾着赶路,也没吃上一口热乎的。
这会儿热粥一入口,身体饥饿开关就好似彻底打开了。
几人风卷残云一样吃着,头都抬不起来,满心满眼都只有面前那一碗粥。
方菊是孕妇,其实也饿得快,只不过她能忍而已,但她每喝一口,都止不住想:这是我这辈子喝过最好的菜粥。
最后,除了时锦只吃了一碗半,孙大夫饿了好几天实在是不敢多吃,其他人都是两大碗起。
那碗可不是小碗,而是海碗。
就连最小的周晴,都吃了两大碗。还把碗都舔干净了。
陈东吃了三碗半。
时锦看着头皮都发麻,生怕他把自己撑死了。
孙大夫也一个劲劝:“别吃太撑了,会把胃口吃坏的,会撑死的——”
陈东捧着碗,打了个饱嗝,恋恋不舍放下碗,然后不好意思挠头:“大嫂,我就是饿久了——”
陈安和周虎也怪不好意思,那表情,和陈东一样一样的。
显然,都觉得自己吃得太多了。
时锦强忍着心酸,挤出了笑容:“没事,以后咱们天天都吃饱了!不管吃啥,咱们一定吃饱!”
她小时候生活总体来说已经富足起来了,至少吃得饱,穿得暖。没见过挨饿的人。
也从来没有这样感同身受过。
陈东听时锦这样说,赶忙道:“那不行,还是省着点吃。咱们就算在这里落脚了,那些麦子也还要三个月才能熟呢。”
可现在所有粮食加在一起,都吃不到三个月。
时锦斩钉截铁:“那咱们就想办法找吃的!”
说完,她就看向了孙大夫:“我眯一会儿,等我醒了,我们就走。”
孙大夫这个腿也不能一直拖着。
“不急。”孙大夫吃饱了,自觉有精神了,这会儿整个人状态都好了许多:“不急的。我这个腿拖了这么多天了,死不了。”
能活就知足了。
至于腿……他心里明白,腿肯定会落下毛病。
时锦也没多说,坐在那儿闭上眼睛之前,她吩咐陈东他们:“你们三个轮流放哨,有什么不对劲立刻喊我。也可以四下走走,看见能吃的就弄回来。”
说完这话,时锦就闭上眼睛,几乎一秒入睡。
陈东下意识放轻了声音:“我先守。你们再睡一会儿。”
“我来守,你们先睡。”孙大夫却主动道:“我腿疼不困。”
陈东却没听。
经过了上次,他现在已经学会了防备他人。
孙大夫虽然以前也认识,但毕竟不熟。他觉得不该随便相信。
时锦睡了两个小时。
她睡得很香,如果不是心里不安稳,她还能一直睡下去。
睁开眼,环视一圈后,时锦慢慢恢复清明。她看到陈东没睡在放哨,就轻手轻脚起来,拍了拍陈东的肩膀,把他喊到了外头。
其他人都睡得很香。
就连说不困的孙大夫也睡着了。
这会儿太阳已经出来,明晃晃挂在天上。
四下里一片残垣断壁,荒凉得让人心慌。
时锦跟陈东交代:“今天晚上你们三个还是要轮流守夜。晚饭早点吃,别等天黑。天黑之后火光太明显了。”
陈东却趁机把早就想说的话说出来:“大嫂,我去送孙大夫吧。你留在这里。这样万一——”
“没有万一。”时锦打断了陈东,指着不远处的大路方向:“这个村子我看了,还算隐蔽,你们就呆在这里,小心些,不会有大问题。”
“但需得防备有人过来。”
“你不能去县城。那边现在不管是什么情况,肯定都缺少兵力。你去了,如果被征兵,就回不来了。我不一样,我是女人,没人要。”
时锦说的都是实话,打仗人家不要女人。而且就算抢女人的,也先抢少女。她这样的,看上去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的,没人要。
“而且我身上有防身的东西。”时锦轻声道:“我能自保。”
她声音虽然很轻,但很果决,不容反驳。
陈东忽然想到时锦满脸是血的冲进院子救自己和陈安的样子。然后就彻底安了心。
时锦看着陈东的眼睛:“陈东,我不在,就靠你了。你要多警惕。如果有人过来了,尽量躲,别碰上。找吃的也比不上安全重要。”
陈东重重点头。
时锦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一句:“人活着,才能有别的。所以,人安全最重要。”
陈东再重重点头。
时锦灌了一水囊的水,和陈东一起把鸡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用破烂东西挡住藏好,这才叫醒了孙大夫,然后推着他往肃县去。
即便上了大路,路上也一个人都没有。
孙大夫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怕是附近的人都要死绝了。”
“也许只是躲走了。”时锦接了一句话,就不再想多说了。
累,还是省点力气吧。
孙大夫也不说话了。
两人沉默地赶路。
虽然要推车,但车上只有一个瘦骨嶙峋的孙大夫,所以时锦走得很快。一个小时后,已经走了三公里。
但她一直没看到任何人。
不过,路边却渐渐有了人生活的痕迹——牲畜干掉的粪便,还有破烂的衣裳,陶器碎片,甚至生过的火堆。
时锦仔细观察了,觉得应该没有太久。
她想,或许附近很多人都去肃县那边避难了。
毕竟突厥人太凶残了,而且县城都被占领了。周围村里的人,肯定有聪明的,会提前逃的。
一路走,一路也遇到了几个村庄和住在路边的人家。
但都是空屋,而且都是被烧过。
时锦都形成条件反射了,看到被烧的屋子,就想到突厥人。
但根据这个,其实也能看出突厥人到底打到哪里了。
一直到傍晚,天快黑了,时锦也没有遇到一座完好的房子。更没有遇到任何一个活人。
她甚至有一种可怕的错觉:该不会肃县也被强占,然后屠杀殆尽了吧?
孙大夫也有同样的不安和忐忑。
也许是时锦太过镇定,看起来太过可靠,他竟然忍不住问了句:“陈家大嫂,你说肃县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