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舱的震动停在第三声时，舱门像生锈的关节般“咔哒”弹开。
扑面而来的风裹着沙砾，砸在脸上带着细碎的疼。阿烬率先踏出去，靴底碾过地面的瞬间，他低头看了一眼——不是预想中的土壤，而是混合着星核碎片的黑色结晶，踩上去像踩碎了无数细小的骨头。
“空气成分稳定，但含氧量比标准值低12%。”姬子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她举着检测仪扫过四周，“辐射值在安全范围，看来巡猎的‘净化’确实彻底。”
阿烬没接话。他正望着不远处那片环形山——三维投影里的能量源就在山中心。可目光扫过山体时，他忽然僵住了：岩壁上有几处凹陷，形状像极了碎星环遗民世代相传的“守护纹”，只是线条被炮火熏得发黑，像被揉皱的旧布。
“你看那个。”他抬手示意，声音有点发紧。
三月七举着相机凑近，镜头拉近后“呀”了一声：“这不是你们族徽上的图案吗？怎么会刻在这儿？”
结晶斑突然烫得厉害。阿烬捂住额头，一段更清晰的画面撞进脑海：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少女（阿禾），正蹲在岩壁前，用星核碎片一笔笔刻着纹路，她额头的结晶斑亮着微光，和阿烬此刻的灼烫感如出一辙。少女偶尔会抬头望向天空，嘴里念叨着：“等小烬醒了，我带他看发光的森林……”
“是‘摇篮’的标记。”他低声说，喉咙发涩，“长老说，我们这些幼苗都是从‘摇篮’里长出来的。阿禾……她是最早一批的幼苗，比我早醒了很多年。”
可眼前的“摇篮”只剩断壁残垣。环形山的入口被一块巨大的金属板堵住，上面布满了爆炸的焦痕，边缘还挂着半片残破的白大褂，布料上印着模糊的编号——“19-07”，那是阿禾所属的19号舱序列编号。
“需要炸开吗？”丹恒已经握住了身后的光剑。
“等等。”阿烬按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到金属板的瞬间，结晶斑的光纹突然顺着他的手臂流过去，像条发光的蛇。金属板上的焦痕竟然开始褪色，露出底下刻着的另一行字：
“种子会记得土壤的温度。”
字迹刚映入眼帘，金属板就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缓缓向内滑开，露出黑漆漆的通道。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星核尘埃的气味涌出来，阿烬猛地屏住呼吸——这味道，和他每次结晶斑爆发后闻到的气息，分毫不差。
“这是……自动感应？”三月七举着相机的手顿住了，“它认得出你？”
阿烬没回答。他走进通道的第一步，脚下就传来“咔哒”声。低头看时，发现是块碎裂的显示屏，屏幕上还残留着最后一行数据：“幼苗19号（阿禾），星核融合度93%，执行‘火种传递’程序……”
“火种传递？”姬子蹲下身，用指尖拂过屏幕上的裂纹，“看来阿禾不是‘被抛弃’，更像是……主动留下了什么。”
通道两侧的墙壁开始亮起淡蓝色的光，照亮了一排排嵌在墙里的培养舱——大部分已经破碎，玻璃碴里还能看到干枯的植物纤维，像某种失败的实验样本。但走到尽头时，阿烬看到了一个完整的培养舱：里面没有植物，只有一件叠得整齐的黑色外套，胸口绣着和他结晶斑一模一样的图案。
他伸手触碰舱门，玻璃应声而碎。外套拿在手里很轻，布料内侧绣着两个小字：“阿禾”。
结晶斑在这一刻突然剧烈灼烧，一段属于阿禾的记忆涌了进来：少女阿禾穿着这件外套，站在环形山顶端，望着天空说：“小烬，母星的秘密不能只有我知道，你要带着它，走出去。”
“阿禾……”阿烬喃喃出声，手里的外套突然开始发光，和他额头的结晶斑呼应着，在地面投射出一幅星图——正是他在苍漠星看到的、和面具人记忆碎片重合的星图。
“原来……”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指尖微微颤抖，“母星的记忆，是她替我们留住的。”
熟悉的，是阿禾记忆里传递的温暖，是刻在基因里与她共享的印记。
陌生的，是她独自承受的苦难，是“火种传递”背后她选择的牺牲。
通道外传来巡猎舰队的警报声，丹恒的声音瞬间绷紧：“他们跟过来了。”
阿烬把外套塞进怀里，转身时，眼底的迷茫已经被笃定取代。他望着通道外那颗既熟悉又陌生的星球，第一次觉得，阿禾留下的不仅是记忆，更是冲破仇恨的勇气——
“走。”他对同伴们说，“我们得把阿禾的故事，还有母星真正的模样，带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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