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冰川裂隙的第二天，星穹列车的温度调节器开始频繁报警。车窗外的风雪裹着灰黑色的颗粒，落在装甲上发出“沙沙”声——姬子举着分析仪走过来，镜片上沾着星尘：“这是冻土带特有的‘星尘雪’，地热与星核能量交汇时才会形成，说明我们离冻土族的栖息地不到五十公里了。”
阿烬把石的木牌贴在车窗上，牌面的光纹随着列车的震动轻轻跳动，像在与窗外的雪粒对话。“老槐爷的地图上标着，冻土族的入口在‘三指峰’。”他指尖划过木牌背面的刻痕，那些被星种汁液浸润的纹路突然变亮，“阿禾的日志里画过，三指峰的三座冰峰会在正午时并拢，露出通往地下的裂缝，就像……”
“就像大地睁开的眼睛。”老槐爷接话，他正用布擦拭那杆陪伴多年的石弓，弓弦上缠着星种纤维，“当年阿禾从冻土回来，说那里的人不用眼睛看路，靠‘听地’就能知道谁是朋友。”
通讯器突然响起，丹恒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列车雷达扫到冰面下有大规模能量反应，不是影兽，更像某种人工建筑的能量场。能量频率……和1号锚定频率有30%的相似度。”
车刚停稳，阿烬就抱着木牌冲进风雪里。结晶斑贴在胸口，像揣着块暖石，顺着风雪的方向指引他往三指峰走。雪没到膝盖，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脚下冰层的脆响，可奇怪的是，越靠近山峰，结晶斑的暖意越盛，连刺骨的寒风都仿佛柔和了些。
走到峰下时，正午的阳光恰好落在冰峰顶端。三座尖峰的影子在雪地上缓缓移动，最终拼出个完美的三角形，中心处的积雪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露出块半埋在土里的冰岩，表面刻着螺旋状的纹路，与石木牌边缘的刻痕如出一辙。
“是‘听地石’。”老槐爷喘着气跟上来，用拐杖敲了敲冰岩，“冻土族靠这个辨别朋友——敲对了他们的‘地脉密码’，才能开门。密码是三短两长，碎星环的通用信号，阿禾说他们肯定懂。”
阿烬想起在矿道里激活回响石的感觉，试着把木牌贴在冰岩上，指尖跟着牌面光纹的节奏轻敲。第一下，冰岩微微震颤，雪地里冒出细密的裂痕；第二下，螺旋纹亮起淡蓝色的光，像有水流在冰下涌动；第三下时，冰岩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整个三角形区域的冰层都在共鸣，中心处裂开一道丈宽的口子，寒气混杂着硫磺味涌上来，却奇异地不觉得冷。
一个裹着冰甲的身影从裂缝里浮起，离地三尺悬浮着，头盔下的眼睛是两团跳动的蓝火，手里的长矛尖端，镶嵌着半块与阿烬徽章同源的星种结晶。他的冰甲上凝结着细碎的冰花，可凑近了看，冰花的形状竟与星种花瓣完全一致。
“19号的约定。”冰甲人开口，声音像冰棱互相碰撞，带着金属的冷硬，“她留下的‘地脉契’，带来了吗？”
阿烬从怀里掏出那半块晶体——在矿道时从巡猎者残骸里找到的，当时只觉得与木牌共振，此刻才看清上面刻着极小的字：“持此契者，可借冻土族地脉之力，共抗影兽”。晶体碰到冰甲长矛的瞬间，蓝火眼睛突然变亮，长矛上的星种结晶也跟着发烫：“确实是19号的气息……还有29号的锚点余温。跟我来。”
地下城市比想象中更壮阔。岩壁上嵌满会发光的地热苔藓，将冰宫照得像浸在水里的星群。冻土族人穿梭其间，他们的冰甲颜色各异，靠近地热泉的是暖橙色，住在冰洞深处的则泛着幽蓝，唯有胸口都嵌着一小块星种结晶，像戴着统一的徽章。
首领坐在黑曜石王座上，他的冰甲上布满细密的纹路，凑近了看，竟与阿烬徽章内侧的刻痕有着相同的起源痕迹。王座旁的地热泉咕嘟冒泡，水面漂浮着星种的种子，在热气中轻轻旋转，像在跳某种古老的仪式舞。
“我们等了三年。”首领抬手，泉眼突然喷起丈高的热气，在空中凝成星图，图上标注的红点，正好是影兽出没的路线，“19号说，会有‘织线者’带着不同文明的信物来，让冻土族的地脉网与星种网对接。现在看来，她没说错。”
阿烬把木牌放在泉眼边，光纹立刻与热气星图咬合，地下传来连绵的轰鸣——是分布在冻土带各处的地热节点被同时激活了。首领站起身，冰甲上的纹路全亮了，像突然点燃的星轨：“地脉网已经启动，但需要星种能量引导才能瞄准影兽。它们对混杂能量最敏感，就像……闻到血腥味的狼。”
他指向通道入口的监控屏，画面里，黑压压的影兽群正扑向冰原，它们的黑气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轨迹，像一道道溃烂的伤口：“影兽群已经到了冰原边缘，至少有三十头。17号，你能让你的信物与地脉共振吗？”
阿烬按住泉眼边的木牌，结晶斑的暖意顺着地脉漫向整座城市。他想起长老说的“织线要顺着纹路走”，试着不去强行控制能量，只是跟着地脉的节奏呼吸。当暖光抵达城市边缘时，无数道地热光束从地下射向天空，像一柄柄银色长矛刺穿云层，影兽的嘶吼在光束中化作凄厉的惨叫，黑气碰到光束就瞬间消融，只留下几缕青烟。
“这就是……联合的力量？”老槐爷望着漫天光柱，突然笑出声，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星尘，“阿禾当年说‘碎星环的光能和所有星星做朋友’，原来不是哄人的。你看那光，多亮。”
首领将一块冰制令牌递给阿烬，牌面刻着地脉网的坐标，边缘有个极小的凹槽，正好能嵌进他的徽章：“下一站去‘沙海’，找沙海族的‘潮音者’。”他指了指冰牌背面，那里刻着半朵星种花，“他们有另一半，合起来就是‘星沙契’，能打开星核记忆库。”
离开冻土带时，阿烬回头望了眼地下城市。地脉的蓝光与星种的暖光在冰缝中交织，像两条不同的河流终于汇在一起，在雪地上冲出金色的痕迹。他摸了摸胸口的徽章，突然懂了长老说的“文明是张网”——所谓网，从来不是只有一种线，而是棉线、丝线、麻线拧在一起，才够结实，够温暖。
列车驶离三指峰时，石的木牌突然闪过一道微光，像在回应远方的某个信号。阿烬把冰牌与木牌并排放在一起，看着它们的光纹慢慢咬合，心里清楚：下一张网，正在沙海深处等着被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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