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梦集市的骚乱平息后，淡金色的光粒还在石板路上浮动，像碎星文明残存的星火。阿烬蹲在原地，指尖摩挲着那枚融合了17与18号印记的齿轮——此刻它已不再发烫，表面的星图纹路渐渐隐去，只留下两道交错的浅痕，像两只交握的手。
“她的记忆备份……银狼真的传过来了？”三月七举着相机对着齿轮拍了半天，镜头里突然闪过一串二进制代码，吓得她手一抖，“欸？这东西还会发信号？”
丹恒调出列车终端，屏幕上果然跳出行加密数据，后缀显示“银狼专属压缩包”。他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敲了几下，解密后的画面让所有人愣住：那是18号机械师的“日常记录”——有她蹲在遗忘之钟下，用机油在钟壁画歪扭星星的样子；有她偷偷把17号齿轮藏进工具箱时，机械义眼闪烁的蓝光；甚至有一段模糊的影像，是她对着镜子调试义眼，嘴里念叨着“17号喜欢看星星，得把瞳孔调成星轨模式才行”。
“原来她一直偷偷做这些。”姬子靠在摊位旁，看着画面里18号笨拙地给齿轮上润滑油，突然笑了，“与其说她是‘容器’，不如说她是把所有记忆都酿成了糖。”
阿烬的结晶斑突然泛起微光，掌心的齿轮随之震颤。集市中央的遗忘之钟还在缓缓逆向转动，钟面的裂缝里渗出透明的雾气，落在地上竟凝成细小的记忆碎片——有碎星文明的孩子在草地上追着星尘跑，有18号（那时还是肉身）把阿烬扛在肩上摘野果，还有爆炸前最后一刻，她把星核碎片塞进他手里时，袖口露出的半截编号手环。
“这些是……没被抹去的记忆？”阿烬伸手去接，碎片触到指尖就化作暖流，顺着血管钻进心脏。他突然想起小时候，18号总说“记忆就像齿轮，得有点余温才能转得顺滑”，那时他不懂，现在才明白，所谓余温，就是藏在细节里的牵挂。
这时，银狼的全息投影突然出现在终端上方，她叼着棒棒糖，手指在虚拟屏幕上划来划去：“喂，你们该看看这个。”投影里弹出一份星图，标记着十七个闪烁的红点，“面具人抹去的十七段记忆，其实都藏在这些星系的‘记忆尘埃’里。我黑进了他的日志，发现他真正的目标不是重铸碎星文明，而是用这些记忆喂饱‘记忆熔炉’里的东西——那玩意儿叫‘噬忆虫母’，靠吞噬文明记忆就能进化。”
“所以18号的反抗……”丹恒皱眉，“她早就知道真相？”
“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总在偷偷破坏熔炉齿轮？”银狼撇撇嘴，调出另一段数据，“她的记忆核心里藏着噬忆虫母的弱点——碎星文明的‘星烬石’，就是当年炸掉母星时剩下的核心碎片，刚好在你身上的结晶斑里。”
阿烬猛地攥紧拳头，齿轮硌得掌心发痛。原来18号塞给他17号齿轮时，不是让他“归位”，而是让他用齿轮里的星烬石气息，唤醒结晶斑里的力量。那些她看似混乱的举动，其实早就织成了一张保护网。
“那现在怎么办？虫母还在钟里吗？”三月七举着相机对准遗忘之钟，镜头里的钟面裂缝越来越大，隐约能看到里面蠕动的黑影。
“别急，我给你们留了个后门。”银狼的投影晃了晃兔耳，“刚才逆向鸣钟的时候，我往钟里塞了个‘数据炸弹’，大概……还有十分钟爆炸？不过得有人去启动引信，就在钟摆的齿轮箱里。”
阿烬站起身，掌心的齿轮突然悬浮起来，跟着他的脚步向钟塔移动。姬子和丹恒交换了个眼神，握紧武器跟了上去。三月七对着终端喊：“银狼！你这炸弹靠谱吗？别把我们也炸飞了啊！”
“放心，我计算过误差——大概只有0.01%的概率把你们变成星尘。”银狼的声音带着笑意，“对了，18号的记忆备份我转成了星穹列车的AI助手模式，回头你们喊‘18号’试试，她能帮你们调咖啡……就是可能会加机油味，提前说好啊。”
钟塔内部比想象中狭窄，齿轮咬合的声响震得人耳膜发痛。阿烬顺着旋转的楼梯向上爬，结晶斑的光芒越来越亮，照亮了墙壁上刻满的编号——从1到16，全是碎星遗民的标记，每个编号旁边都画着小小的星号。
“原来她早就把大家的名字刻在这里了。”阿烬摸着17号旁边那个空白的位置，那里刚好用齿轮的余温烫出了一个新的星号。
钟摆的齿轮箱就在眼前，里面果然盘踞着一团黑雾，无数细小的影蚀虫正从雾里钻出来。阿烬将融合齿轮按在箱壁上，星烬石的光芒瞬间爆发，黑雾发出刺耳的尖叫。他伸手去摸引信，却发现齿轮箱里还藏着一样东西——是18号的工具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七枚齿轮，编号从1到17，最后一枚17号齿轮的凹槽里，放着半块咬过的星糖。
“你连这个都留着啊……”阿烬笑了笑，眼眶却发热。他扯下引信，看着倒计时数字开始跳动，转身时，工具箱突然自动打开，十七枚齿轮齐齐飞向空中，与他掌心的融合齿轮组成完整的星图。
“18号，这次换我送你回家。”
当他冲出钟塔时，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遗忘之钟在火光中崩解，化作漫天星屑。阿烬回头望去，星屑里似乎有个穿着工装的身影在挥手，机械义眼的蓝光闪了闪，像在说“再见”。
回到列车上时，三月七正对着终端喊：“18号！来杯星冰乐！”屏幕上弹出一行字：“抱歉，检测到机油与星冰乐不可兼容，已为您换成星糖拿铁～”
阿烬把融合齿轮放在控制台旁，齿轮轻轻转动，发出细微的嗡鸣，像在回应列车的引擎声。姬子递给他一杯热可可：“银狼说，记忆备份里还有18号攒了三百年的星图笔记，回头我们一起看看？”
窗外的星海缓缓流动，阿烬看着齿轮上交错的浅痕，突然明白18号的归宿从来不是消失——而是变成了齿轮里的余温，星图里的光，还有列车上那句随时能喊出的“18号”。
就像碎星文明从未真正毁灭，只是变成了散落在宇宙里的牵挂，等着被记得的人一一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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