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儿袅袅婷婷地走到无涯桌边,一股甜腻的香风随之袭来。她俯下身,胸前的丰盈几乎要触碰到无涯的手臂,声音娇得能滴出水来:“这位公子~独饮岂不寂寞?让奴家陪您一杯可好?”
假寐中的无涯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虽微醺,但常年的警惕仍在。这女子气息浮夸,脚步虚浮,绝非善类。他未睁眼,只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媚儿脸上的笑容一僵,没料到这看似普通的年轻人如此冷硬。她不死心,假装脚下一滑,整个人便欲倒入无涯怀中,一只手却悄无声息地探向他腰间的魂玉!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温润玉佩的刹那——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啊——!”媚儿凄厉的惨叫划破酒楼的喧嚣。她的手腕被无涯铁钳般的手指死死攥住,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断了。
无涯终于睁开眼,眸中醉意全无,只剩下冰封般的寒意和一丝被扰清净的厌烦。“我说,滚。”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
角落里的胖子见状,脸色大变,知道踢到了铁板,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冲下楼,连他的“十八姨太”也顾不上了。
无涯甩开媚儿的手腕,像丢开一件垃圾。他丢下一块魔晶付了酒钱,看也未看地上哀嚎的女人,径直下楼离去。经此一闹,心中的郁结反倒被这冰冷的插曲驱散了些许。
他走在魔都喧闹的街道上,周遭的繁华却与他格格不入。对于那桩婚事,他依旧不抱任何期待。
半月后,将军府,大婚之日。
红绸漫天,宾客盈门,喧闹非凡。无涯一身大红喜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身姿挺拔,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丝毫喜意,如同在执行一场沉闷的仪式。他按照繁琐的礼节,迎亲、拜堂,动作标准却毫无温度。
直至礼成,新娘子被送入洞房,他留在宴席间接受众人的敬酒。一杯杯烈酒下肚,他却觉得越发清醒,周围的恭贺声仿佛隔着一层水幕,模糊不清。
夜色渐深,宾客逐渐散去。无涯带着一身酒气,推开新房的门。
大红的烛火跳跃着,将房间映照得一片暖昧的朦胧。新娘子依旧顶着大红盖头,端坐在床沿,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袖。
无涯沉默地拿起桌上的玉如意,步履平稳地走过去。他心中无波无澜,甚至想着尽快结束这最后的流程。
玉如意轻轻挑落了那鲜红的盖头。
盖头下,一张明媚中带着些许英气的脸庞露了出来。烛光下,她似乎也喝了些酒,双颊绯红,一双明亮如星辰的眸子正小心翼翼地抬起,望向他。那眼神里,没有畏惧,没有讨好,只有几分好奇和……一丝和他类似的、对这场包办婚姻的无奈与认命。
四目相对。
刹那间,无涯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仿佛有什么东西,尖锐又温柔地撞入了那片冰封死寂的心湖。
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一个娇纵的贵族小姐,一个怯懦的深闺女子,甚至一个和他一样面无表情完成任务的木偶。
却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一双眼睛。
清澈,明亮,带着未经世事的纯粹,又有一股潜藏的不羁。像极了他在北境雪原上空见过的,最亮的那颗星子。
隋烟落见他只是盯着自己不说话,脸上的冷意让她有些紧张,忍不住小声开口,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那个……将军?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无涯猛地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又恢复了那副冷峻的模样,只是微微侧过脸,避开她那过于直接的目光,低声道:“无事。”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烟落深吸一口气,似乎鼓足了勇气,又道:“我知道,这非你所愿,也非我所求。但既已成事实,往后……还请将军多多担待。”她说得不卑不亢,甚至带着点豁出去的坦荡。
无涯心中微动。他转回目光,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女子。她比他想象中要有趣得多。
他走到桌边,倒了两杯合卺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她:“既入我门,便是吾妻。安心住下便是。”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相较于之前的冰冷,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缓和。至少,没有预想中的那般难以忍受。
烛火噼啪。
隋烟落看着他递过来的酒杯,又看了看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却不再令人害怕的侧脸,迟疑地伸出手,接过了酒杯。
两人的手臂交缠,饮下了这杯寓意着合为一体的酒。
酒液辛辣,滚入喉中。无涯放下酒杯,看着眼前这个名义上已是自己妻子的女人,冰封的心湖深处,似乎有一角,悄然裂开了一道微不可见的细缝。
而此刻,嚎哭谷悬医阁内。
回忆的暖意被现实的冰冷彻底击碎。无涯紧紧握着烟落毫无反应的手,将额头抵在她冰凉的手背上,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
“烟落……”他声音破碎,“对不起……是我没护好你……和我们的……欢馨……”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赤红与决绝。
“等我。”
他轻轻将她的手放回锦被中,为她捻好被角,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稀世珍宝。
转身步出房间时,那个温情破碎的男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煞气冲天的魔族大将军。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响彻悬医阁走廊,冰冷如万载寒铁,“封锁消息!悬医阁即日起许进不许出!调我的亲卫来,将此地围住,一只魔蝇也不准放出去!”
“另,备驾!本王要亲赴九幽死狱——去取那株能肉白骨、凝魂丝的‘幽冥还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