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花泽人间 > 第一章 朱门风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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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瀚无垠的荒漠鲜有草木,偶有风沙扬起,灼目的烈日悬于苍穹,是此地亘古不变的景致。若闻驼铃悠悠,自天际线传来,那定是通商的驼队踏沙而行。这里,便是雍凉——肃州。

肃州城依偎在绿洲怀抱之中,城中最为煊赫的府邸,当属那座庄严古朴、玉砌雕栏的建筑,处处彰显着主人家的尊荣。紫檀匾额高悬,上书“孟府”二字,笔力遒劲,入木三分。

孟府之主,孟老将军,已是杖朝之年。昔日少年意气,智勇无双,一心辅佐君王,开疆拓土,立下赫赫战功,历经三朝,声威卓著。其父更是明岚开国元勋,位极人臣。孟氏一门,声名远播,人心所向,历代帝王皆以礼相待,是名副其实的国之柱石。

孟府门风清正,向无纳妾之风。孟老将军迎娶蜀裕国王室分支江氏嫡女,婚礼盛况空前。先帝赏赐无数,特许他国使臣入京观礼,权贵名流云集,堪称一时盛事。婚后,夫妇二人将半数礼金上交国库,以先帝之名广施恩泽,先帝仁厚,仍赐予二人无上荣光。此举更激荡起举国报国热忱,科举之士连年增长,为明岚盛世奠定基石。

孟老将军膝下二子,一武一文。传闻尚有二女,远嫁他乡。如今二子皆已成家,唯长房承欢膝下。因二房纳妾之举,孟老将军与之嫌隙日深,终至断绝往来。二房于京中为官,身居要职。长房福泽深厚,育有二子二女,儿女绕膝,孟老将军颐养天年,含饴弄孙之乐融融。

而你,正是孟老将军最疼爱的幼孙女——孟昭同。

生于万千宠爱,上有父母舐犊情深,下有兄姊手足情浓。

后院一处厢房,门扉虚掩。漠北的风,裹挟着远方的江海山川之气,穿过门隙,带着未褪的燥热涌入。一位女子端坐其中,纤指轻拨箜篌,清泠之音如佩环相击,歌喉婉转,似深谷幽林中的夜莺,空灵缥缈,回荡在寂静的午后。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

轻叩声隐隐传来。你感官敏锐,指尖乐声渐歇。眸光沉静地投向门扉,片刻静默后,门被悄然推开一隙,一双灵动慧黠的眼眸探入,与你视线短暂相触,随即大方地将门推开,走了进来。

你唇边漾起一丝浅淡笑意:“...是家瑞来了。落霞,看茶。”

屏风后恭立的侍女低应一声,向孟昭平行礼后,悄然退去备茶。

孟昭平自若落座:“可是扰了你的清韵?”虽是询问,面上却无半分歉意,陆润的目光落在你略显单薄的背影上,带着笃定的亲昵。

你起身移至她身前落座:“知我心绪,偏来打趣。”

孟昭平握住你的手,关切道:“家珍可是心绪不佳?”

你未置可否,只轻声道:“...可愿听我唱完?”

孟昭平莞尔颔首:“你愿唱,我自是倾耳以闻。”

箜篌再起,乐声较之前更添几分激越与真挚。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孟昭平]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与你一同唱和。她的歌声如江南和风,陆婉缠绵;你的声音似漠北疾风,幽远神秘。两种音韵交织,缠绕于室。

一曲终了,你蓦然回首。孟昭平正含笑凝望着你。你眸中水光潋滟,似在望她,又似透过她,望向更遥远的彼方。

孟昭平见你眼中泪光,心疼不已,快步上前执起你的手,柔声宽慰:“你我情谊,又何须朝朝暮暮?”她心知你望的或不止于她,一丝酸涩掠过心间,笑容却未减分毫,顿了顿又道:“福兄与和弟定是念着家珍的。近些日子和弟来信,字里行间多是对你的挂怀。待福兄归家,你便能亲见和弟手书了,届时可得好好瞧瞧,他的字迹比儿时可精进多少!”

闻此消息,你心中雀跃,但这喜悦绝非建立在对她的委屈之上。你用力回握她的手,目光澄澈而郑重:“家瑞,无论何时何地,你在我心中,皆是最重。”

此言一出,孟昭平心中那点酸涩霎时烟消云散,唯余暖流涌动。她眼底漾开真挚的涟漪:“家珍于我,亦复如是。”

四目相对,仿佛有流星划过彼此心间,双手不自觉地紧紧相握。

落霞适时上前奉茶,她素来沉稳,谨守本分,少言多做。

孟昭平抬手,指尖轻柔地为你拂开额前被风吹乱的几缕碎发:“今日便是仲秋,街上定然热闹。母亲应允了佑弟出府采买,家珍可想随佑弟出去散散心?他此刻已在厅堂翘首以盼多时了。”

【tip:大房有二子二女,你是大房所出。分别是你大哥孟昭靖,小字家福;大姐孟昭平,小字家瑞;三哥孟昭晏,小字家佑。二房嫡出唯有一子,是你二哥孟昭晟,小字家和。】

[你]

(秀眉微蹙)他这些日子都打着为仲秋采买的由头出府,谁知道他又去哪厮混了?

[孟昭平]

(略作沉吟)...待节后母亲便不惯着他了。(轻戳了戳你的脸颊)左右这几天,你呀可别又同他吵起来了。

秋水领着一众婢女鱼贯而入,奉上琳琅满目的金钗玉坠、锦衣华服。

你挑了一件浅黄罗裙,形制简约却针脚细密,外罩的轻纱随步履飘拂,平添几分朦胧仙姿。青丝绾就,两侧分别簪了一对金珠钗与一对白玉步摇,额间点缀着东海明珠流苏,虽非浓墨重彩,却已风华难掩。

[秋水]

(由衷赞叹)小姐风华,真真是冠绝无双。

[你]

(淡然一瞥)何须你言?且去忙罢。

秋水见你不为所动,樱唇微嘟,那双本就勾魂摄魄的眸子瞬间氤氲起水汽,楚楚可怜之态,饶是同为女子的你也不禁心尖微颤,颊边悄然飞起红霞。她似达到目的,眼波流转间,忽又变得无比乖顺,福身告退。

你穿过回廊时,府中早已张灯结彩。檐下悬着朱纱宫灯,灯面绘着蟾宫玉兔、桂子飘香,烛火透过轻纱映出融融暖光,将青石小径染成一片绯色。廊下小婢们捧着果盘匆匆而行,金橘堆叠如小山,石榴裂开露出晶莹红籽;另有仆役抬着檀木食案往来,案上青瓷碗盏盛着新蒸的桂花糖糕,甜香混着秋夜凉风,丝丝缕缕萦绕鼻尖。

园中更是热闹。几个小厮踩着木梯往老桂树上系红绸,底下婆子们笑着指点高低;偏厅里传来清脆的碗碟碰撞声,隐约听得管事娘子在念着“螃蟹要摆在鎏金碟里”;更远处的水榭边,丫鬟们正将新折的桂枝插入越窑秘色瓶中,金黄花粒簌簌落进池水,惊得几尾锦鲤倏然散开——

这般喧腾喜气里,却衬得正堂格外寂静。

厅堂之上首端坐着你的母亲陆维珩。她眉宇间英气勃勃,举手投足尽显飒爽。母亲娘家在西海青塘城,陆家与孟家乃世交,同是镇守一方的英豪。

你到时,堂内只余茶盖轻触杯沿的细微声响,一片肃静。孟昭晏坐得笔直,微垂着头,指尖小心翼翼地摩挲着腰间玉佩,显是刚被训诫过。闻得脚步声近,他猛地抬头,见是你,眼中霎时点亮光彩。

[陆维珩]

(见你们进来,放下茶盏,笑容和煦)瑞姐儿、珍姐儿来啦!快过来娘身边坐。

[孟昭晏]

(立刻起身腾挪位置,指着自己刚坐的椅子,殷切道)珍妹妹,坐这儿,挨着佑哥哥!

你瞧他那热切劲儿,若非碍于母亲,怕是要直接把你拉过去。如他所愿坐下,他眼中笑意更深,又往你身边凑近了些。

陆维珩虽对儿子唱反调略有不悦,但见兄妹情深,便也按下心中那点不快。

孟昭平仪态端方,静候母亲示下。陆维珩见状,忙拉她坐到自己身侧。这长女六艺八雅无一不精,性情陆婉体贴,是她最为得意与骄傲的掌上明珠。

[孟昭晏]

(伸手揉了揉你的发顶,语气夸张)珍妹妹今日这发髻梳得真真是好看极了,佑哥哥瞧着,心都要化了。

[你]

(蹙眉)佑哥哥怎地这般...腻人?

[陆维珩]

(看他油腔滑调,气不打一处来)佑哥儿!又忘了祖父训诫的‘男女有别’了?看来今日这府门你是不必出了,正好留下跟先生好生学学规矩!

[孟昭晏]

(哀声求饶)别啊!娘亲大人!实在是珍妹妹容光太盛,佑儿一时情难自禁,就...就碰了一下嘛!

[陆维珩]

(瞪他一眼)油嘴滑舌!念书时可不见你这般活泛。

[孟昭晏]

(委屈巴巴地转向孟昭平)瑞姐姐,你看母亲这般凶我,嘤嘤...

[孟昭平]

(柔声劝解)母亲息怒...佑弟虽言语跳脱,然秉性赤诚,亦是难得。

[你]

(跟着附和,却故意点名)母亲,孟昭晏素来这般不着调,不必与他计较!

孟昭晏知你故意,心下不爽,但碍于母亲威严只得陪笑,刚欲辩解便被截断。

[陆维珩]

瑞姐儿,佑哥儿是何等脾性,为娘岂能不知?万不可纵容他养成这等轻浮习性。你看珍姐儿,心直口快,光明磊落,多好!

[孟昭平]

(无奈)母亲说的是。

[孟昭晏]

(眼见母亲目光如炬扫来,心道不妙,一个箭步上前拽起你的手腕)母亲,时辰不早了,我这就带妹妹出门采买去!

[你]

…诶!(腕上吃痛)放手!

【上帝视角】

[陆维珩]

(眉头微蹙)这孩子!(朝外扬声)早去早回,好生看顾珍姐儿!(转而对孟昭平)瑞姐儿,你也同去走走,总闷在屋里也不好。

[孟昭平]

(轻轻摇头)母亲,先生教导女儿,礼法所拘,无事不得轻出后院。

[陆维珩]

你是我陆维珩的女儿,谁敢妄议?你同去,也好替为娘看顾着弟弟妹妹。

[孟昭平]

…(思忖片刻,终是应允)是,母亲。那家瑞便随佑弟他们同往。定会早些归家。

[陆维珩]

(颔首)去吧。

……

[你]

(忍痛挣脱)佑哥哥,撒手!(揉着泛红的手腕,瞪他一眼)哼!

[孟昭晏]

(瞧着你气鼓鼓的模样,忍俊不禁)哈哈,是何方神圣惹恼了我们孟大小姐?说出来,佑哥哥替你教训他!

[你]

(看他一脸坏笑,更添气恼)不必!(话音未落,粉拳已招呼到他臂上)

[孟昭晏]

(佯装吃痛,夸张吸气)哎哟喂!妹妹这一拳可真是…痛煞佑哥哥了!

[你]

活该!哼!

[孟昭晏]

(笑得促狭)佑哥哥方才分明瞧见是那人欺负你呀,妹妹怎的只冲我一人撒气?

[你]

(挑眉)哦?那人是谁?

[孟昭晏]

(煞有介事指向右前方)往那儿跑了!走,佑哥哥带你追他去!(说着便要拉你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