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抽回手)且慢!家瑞还未至。
[孟昭晏]
大姐也去?她往常甚少与我们同游。
[你]
(狐疑地看着他)你当面一口一个‘瑞姐姐’,背后却这般生分称呼?那在我瞧不见之处,是否也这般唤我?
话音未落,孟昭平已携侍女款款跨过门槛。面纱半掩,仪态万方,优雅端庄,真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孟昭平]
佑弟,珍妹,久等了。
[孟昭晏]
(立时换上诚挚神情,眼神明亮)瑞姐姐要来,便是等到天荒地老,我们也是甘愿的。
[你]
(无语凝噎)…家瑞,我们快些登车吧。
[孟昭平]
(以袖掩唇,轻笑)好。
[孟昭晏]
(抢步登上车舆,向你伸出手)大小姐,请!
你毫不客气,一把攥住他的手。
[孟昭晏]
(龇牙咧嘴)嘶…孟昭同,你这是恩将仇报啊!
[你]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孟昭晏]
哼!早知如此,方才就该松手,让你摔个大马趴!
[你]
孟昭晏!你休要得寸进尺!
[孟昭晏]
(扮了个鬼脸)哈哈,我就得寸进尺了,你能奈我何?
一时之间,车厢内嬉笑打闹声起。
孟昭平静坐一旁,含笑看着你们玩闹,眼底却掠过一丝对远行伯兄的深深思念,唯有他最懂她的心绪。
她由侍女搀扶上车,侍女则退至后方车厢。孟府规矩张弛有度,主人们同乘时,仆从自当回避。
[你]
(见孟昭平坐定,挽住她手臂先告状)家瑞你看,分明是他欺负我!方才在厅堂你不替我说话,此刻总不会再偏袒孟昭晏了吧?
[孟昭平]
(轻点你鼻尖)不可对兄长无礼。来,把面纱戴上。
[孟昭晏]
(在旁附和)正是正是,没大没小!
[你]
不戴。
[孟昭晏]
(捏着嗓子学你)不嘛不嘛,人家不要嘛~
[你]
(扬声)孟昭晏!
[孟昭平]
佑弟,你何苦学珍妹说话?(转而对车夫)启程罢。
车夫
是,大小姐。
车夫领命,驱策车舆缓缓前行。
[孟昭晏]
(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目光飘向窗外)今日这日头…真真是极好的…
你闻言探身望去,只见天色阴沉,层云密布,仿佛随时要落下雨来。
[你]
(毫不留情戳穿)是极好,云翳重重,连太阳影子都寻不着。
[孟昭晏]
(飞快瞥你一眼,立刻扭过头去,小声嘟囔)谁稀罕搭理你…
[孟昭平]
(忍俊不禁)噗嗤…这天色变得倒快,方才还晴空朗朗呢。
[你]
(忽有所感,语带怅惘)是啊…天变得…可真快…
[孟昭晏]
(偷觑你神色,低声咕哝)再快…也快不过某人翻脸…”
声音虽轻,在安静车厢内却清晰可闻,你立刻瞪他一眼。
[孟昭晏]
(立刻回敬一个鬼脸)略略略…
[你]
(气结)你…莫要太过分!
[孟昭晏]
(得意洋洋)我就过分了,你能奈我何?
孟昭平端坐一旁,唇角含笑,静观你们嬉闹。非是疏离,而是她深知身为名门长女,那份刻入骨血的礼仪教养,不容她如此恣意。
[你]
(不想孟昭平感觉排外,学着她方才语气,明知故问)可是扰了家瑞清静?
孟昭晏顺着你的目光看去,趁你不备,悄悄挪近你身侧。
你余光瞥见,心头莫名一暖,漾起一丝安然的涟漪。
[孟昭平]
(故作苦恼状)确有些喧闹,这可如何是好?
[孟昭晏]
(宽慰道)瑞姐姐放宽心,福哥哥不日便归。待他回来,你定也能如我们这般,日日喜笑颜开。
孟昭平眼底那一闪而逝的落寞,竟被他敏锐捕捉。你微感讶异,原以为唯有自己方能察觉这些细微心绪,不曾想身边亦有同感之人。
[孟昭平]
(佯怒薄嗔)此言何意?
你与孟昭晏交换了一个眼神,那是自小培养的默契,他立时心领神会。
[你]
(帮腔)佑哥哥所言,难道不实?还是我会错了家瑞方才眼底那抹落寞?(顿了顿,复浅笑)再说了,福哥哥和你最要好了,又怎会不实?
[孟昭晏]
(做出一副深明大义状)瑞姐姐,你若不愿,我们自不强求。(话锋一转)只是明摆着的事,姐姐何必否认?
[孟昭平]
(扭过身去)好啊…枉我方才还在母亲面前替你美言,你们倒合起伙来欺负我了。
[你]
(忍不住笑出声,边笑边倚靠在她肩头)好家瑞,莫恼莫恼…(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们不再打趣你便是了。
孟昭平垂眸浅笑不语,只是握着你的手,悄然紧了紧,传递着无声的包容。
[孟昭晏]
(看着你们亲近,忽地凑近你)我也要牵牵...
[你]
(奇怪地瞥他一眼)…也不是不行。
他闻言立刻喜滋滋地把手伸过来。
[孟昭平]
(悠悠开口,语带促狭)佑弟,母亲方才的训诫,莫不是又抛诸脑后了?‘男女授受不亲’。若再记不住,下回只好请祖父他老人家亲自教导了。
[孟昭晏]
(连忙讨饶)好姐姐!我那是玩笑话,你怎地就当真了?谁不知我这嘴里跑马没个准儿?姐姐人美心善,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你]
(回握住孟昭平的手)家瑞若还气恼,只管提要求,他定当竭力满足。
[孟昭平]
(无奈摇头)罢了罢了,你们俩一个鼻孔出气,我说不过。(目光转向窗外)想来也快到了,珍妹下舆前记得戴好面纱。
她既如此说,你纵是不情愿,也只得顺从点头。
孟昭平见你乖巧模样,笑意重新在眼底漾开。
你注意到孟昭晏正凝神望着窗外,好奇心起,猛地扑过去掀开车帘,想瞧瞧是何物引他如此注目。他猝不及防,回望你时,眼中掠过一丝你读不懂的复杂情绪,夹杂着明显的愣怔,随即迅速正襟危坐,别过脸去。
你虽觉他古怪,也懒得多问,索性将手肘支在窗棂上,静静欣赏沿途景致。不多时,车舆驶入西市。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却较往日稀少,行人亦是步履匆匆——皆因这天色,瞧着随时便要落雨。边疆之地,权贵稀少,车马并不拥堵。百姓衣着朴素,多是家中妻子一针一线缝制,民风淳朴,热情好客,是此间最真实的写照。
然而,这略显匆忙的市井画卷里,却也悄然浸润着节日的暖意。寻常人家的门楣上,已贴上了新剪的“月圆人圆”红纸窗花,虽粗朴,却也喜气。偶有孩童举着简陋的竹骨纸兔灯在街角追逐嬉笑,那一点摇曳的烛火,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显得格外明亮陆暖。几处卖糕饼的摊子前围拢着人,蒸笼里散发出新麦混合着胡麻的甜香,定是应节的“团圆饼”了。街边酒肆的幌子在渐起的风中摇晃,隐约飘来几声不成调的乡音小曲,哼唱着对远方亲人的思念。这肃州的中秋,便是在这山雨欲来的紧迫与寻常百姓家那份殷切而朴素的期盼中,悄然流淌。
你凝神屏息,沉醉于车窗外流转的景致。殊不知,在你未曾留意的角落,一道目光正悄然描摹着你侧颜那优美如画的弧线。
与往常无二,孟昭晏率先跃下车舆,转身便将你轻盈抱下。经你提醒,他才恍然记起去搀扶正踩着轿凳款款而下的嘉福。
你们轻车熟路地步入肃州最为轩敞华美的首饰铺——云沙阁。边陲之地官宦稀少,阁中珠翠价格倒也并非高不可攀,寻常富庶人家亦可购置一二。府中每季奉上的首饰,皆托云沙阁以上乘材质依上京时新样式精制。虽身处大漠风沙之间,家中待你与几位兄姊却从未薄待,京中权贵所享,你们俱有,甚或更胜一筹。
[掌柜]
(满面春风,趋步迎上)孟少爷、孟小姐大驾光临,快请进!阁内新近得了数件西域来的上品,皆在此处。(引手示向珠帘后的内室)
那里陈设着价值连城的金银珠玉,专供贵客雅赏遴选。
[孟昭晏]
(指尖不知何时已捻起一支金钗把玩)既有佳品,还不速速引路?
[掌柜]
是是,(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诸位贵人这边请。(言毕,大步上前,撩开那流光溢彩的珠帘,恭请你们入内)
[你]
(牵起家瑞的手,巧笑嫣然)家瑞今日不必客气,定要狠狠“宰”他一笔,权当解气。
孟昭平闻言,与你相视莞尔,以袖掩唇,浅笑盈盈。
[孟昭平]
我等月例皆有定数,佑弟又常流连酒肆,哪得许多余钱?
[你]
他呀,门路广着呢。私下里投了些好友的铺子,每月自然比我们多一份进项。
[孟昭平]
原来如此,(笑意更深)那你定是没少“敲诈”他了。
[孟昭晏]
(斜倚在圈椅中,二郎腿轻晃)喂,你们姊妹俩嘀咕什么呢?快瞧瞧可有中意的,小爷今日做东。
他眉宇间尽是骄矜之色,华服美饰衬得周身贵气逼人,慵懒姿态更添几分风流。他朝你挑眉,眸中流转着分明是讨赏的期待。
你却被角落一支罕有的玉簪攫住心神,无意间将他晾在了一旁。他那满溢的得意霎时泄了大半,对着你的背影小声咕哝,眉头紧蹙,满脸的不悦几乎要滴落下来。
[掌柜]
(觑见你的目光胶着于那支簪子,忙殷勤介绍)孟小姐慧眼识珠啊!此簪乃是鄙人往西域贩货途中偶得。说来也奇,正是去拾它,才侥幸躲过了一场遮天蔽日的沙暴。故而鄙人深觉此物能带来祥瑞。西域之地,簪子本就稀见。此簪样式奇古,工艺更是精绝。鄙人便将它带了回来,置于此处。
[你]
此乃上古漠玉所琢。
[掌柜]
(击节赞叹)孟小姐竟对玉石亦有如此造诣!鄙人亦作此想。只是漠玉珍稀异常,这般凝红如血的色泽更是万中无一,故而鄙人不敢妄断。
孟昭平闻言,执起玉簪细细端详。簪身裂纹宛然,玉质却仍泛着陆润的油脂光泽,殷红如凝血,透出一种近乎妖异的美,摄人心魄,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沉溺其中。
[你]
(见家瑞神情有异,心下一紧,轻摇她的手)家瑞?你怎的了?
[孟昭平]
(蓦然回神,只觉此簪透着说不出的古怪,忙将其放下)此簪甚好,既于掌柜有救命之恩,自当永镇云沙阁,庇佑四方。吾等还是看看别处罢。
你见状,只得暂且按下心中疑窦,思忖着寻个合适的时机私下再探问。那玉簪,隐隐透出不寻常的气息。
[掌柜]
这位小姐此言差矣。若真有知音喜爱,鄙人甘愿将它赠与有缘人,将这福泽传递四方。
[孟昭晏]
那还等什么!速速包起来,珍妹妹定是喜爱的。
你确然一眼便相中了这玉簪,然见姐姐神色凝重,不免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