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华瞧着许大强紧握自己的手,一脸热络又亢奋。
嘴里却尽扯些不相干的闲篇,一时半会儿真摸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干瞪眼发愣。
旁边看热闹的街坊倒像是咂摸出点味儿来。身为院里的一大爷,易忠海头一个开口:
“强子,你家樟木箱子和矮柜丢了?啥时候的事?这可不是小事,得赶紧报派出所啊!”
身为院里管事的,院子的名声早就跟他自个儿绑一块儿了。
院里要是不安生,他这个一大爷脸上也没光。
“咳,年初那会儿的事了。不过一大爷您也知道,我以前就是个混不吝的脾气,觉着丢了就丢了,没当回事。”
“可前两天我哥跟我说,那樟木箱子是我妈的陪嫁。别的能丢,这个可不能丢。我这才想着去报个案。”
说到这儿,许大强还怪不好意思地朝大伙儿笑了笑:“说实在的,我也没指望能找回来,这都过去大半年了。”
说罢,他又一脸动容地望向刘华,语重心长道:
“华子,你对哥这片心,哥都明白。但这矮柜和樟木箱子,哥真不能收你的。你还是拉回去吧,家里正紧缺呢!”
刘华一听这话,心里顿时透亮:这龟孙子是想往死里整我!他急得火烧眉毛,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招儿。
院里看热闹的没一个傻的。当初刘华从许大强家搬箱柜的时候,许大茂还跟许大强吵得脸红脖子粗,不少人都亲眼瞧见了。都知道今儿这出戏有看头。
刘华心里发苦,只恨自己来时没多带个人,关键时刻还能帮衬两句。现在被架在火上烤,可怎么下台?
来的时候他只当是还个东西,只要人到了,东西一搬,水都不喝一口就走,没啥大不了的。况且这事也不光彩,就没叫人跟着。
可眼下这情形,只要许大强不收下箱柜,他那“失窃”的案子就结不了。
眼看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要是许大强不去销案,派出所肯定得上门抓人。到时候丢人现眼不说,工作恐怕都保不住,闹不好还得吃牢饭。
所以这樟木箱子和矮柜,今天说破大天也得让许大强收下。
抬头见许大强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刘华把心一横,牙一咬,直接说道:
“强子,是哥对不住你!你拿我当亲哥,我却……唉!我却借了你的箱柜不想还。今儿我就是上门请罪来的,要打要骂随你便,我刘华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人养的!”
说着话,他“噗通”一声就跪在了许大强面前。
围观群众一听这话,顿时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起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谁还不明白?分明是刘华不想还箱柜,估计当初也没立字据,许大强只能去派出所报失窃。
不过这许大强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能让派出所出面,逼着刘华把东西送回来。看来往后在院里见着这小子,得多留个心眼儿。
众人各怀心思,许大强没空琢磨他们想啥,刘华更顾不上,只跪在那儿低头等许大强发话。
许大强低头瞥了刘华一眼,眉间掠过一丝冷意:早给你敬酒你不喝,现在罚酒端上来了,你倒想喝敬酒了?真当我还是从前那个许大强?
他伸手一把拉起跪着的刘华,笑呵呵地说:
“哎哟,华子你这说的什么话?咱兄弟之间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我的不就是你的吗?但这樟木箱子和矮柜我是真不能收。”
“还是那句话,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家里能有多少家当?你一家八口都指望着你,我要是还拿你家东西,不成趁火打劫了吗?”
“我许大强虽然混不吝,但这种坑兄弟的事,绝对干不出来!”
许大茂站在门口,瞧着亲弟弟这副大义凛然、恨不得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架势,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这傻强……啊呸,强子什么时候长了这么个灵光脑子?
刘华听许大强这么说,脸颊肌肉狠狠一抽,眼圈顿时就红了,恨不得甩开这龟孙的手,照他那得意脸抡一拳。
可想想家里老小都指望着自己,这事要是闹大了,一家人可怎么活?
“强子,这……这就是你家的樟木箱子和矮柜。樟木箱子里头还刻着婶子的名,矮柜里头也刻着你的名呢。”
刘华把牙一咬,觉着脸已经丢尽了,也不差这一星半点。要不是从唐科长那儿听说箱柜上刻了字,他打死都不会认:
“是我不地道,看你家箱柜空着没用就动了心思,把你灌醉了借的。你当时醉得不省人事,我说啥你都应,事后不记得也正常。”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最体面的借口了。虽然丢人,总比落个偷窃的名声强。
要是真背上偷东西的名,就算过了眼前这关,年后唐科长肯定也得找由头把他开了——这事传出去太难听!
许大强一脸恍然大悟,凑到板车前仔细打量那樟木箱子和矮柜,最后还是一本正经地摇头:
“华子,不是我不信你。主要我家去年才分家,那樟木箱子是我妈的嫁妆,上头刷着红漆,这些年一直保养得挺好。”
“还有那矮柜,是分家时我爸特意打的新家具。就算你是年初借走的,也不至于糟践成这样吧?”
说着话,他伸手拍了拍箱柜:
“你瞧瞧这樟木箱子,漆都掉光了。矮柜上也坑坑洼洼的,没个十年八年用不成这模样。”
这时,院里围观的人都伸着脖子朝箱柜看过来,又七嘴八舌议论开:
“哎哟,真不是自家的东西不心疼啊,糟践成这样!”
“谁说不是呢?许家那樟木箱子我见过,红漆一点没裂。这刘华才拿走多久?漆就掉光了。”
“快看那矮柜,坑坑洼洼的,跟被锥子扎过似的。”
“造孽哟!不止锥子扎,还拿铅笔画了。好好个柜子毁成这样,真是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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