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没有仿制的必要?
易安的话音刚落,整个会议室,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他。
他们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这小子,刚才说了什么?
在卫国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的,老大哥的国之利器,喀秋莎火箭炮……
没有仿制的必要?
死寂,只持续了短短三秒钟。
三秒之后,会议室就像一颗被点燃的炸药桶,轰然爆炸!
“胡闹!”
李老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都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指着易安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
“你……你这个黄口小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没有仿制必要?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懂什么是火炮吗?你上过战场吗?你知道喀秋莎三个字,对敌人意味着什么吗?”
“无知!狂妄!简直是口出狂言!”
其他的专家,也纷纷反应过来,群情激奋。
“这小子是谁家的?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敢在这种场合大放厥厥词!”
“赵厂长!这就是你请来的一级工程师?我看他连学徒都不配!这是对我们所有人的侮辱!”
“年轻人,我劝你马上收回你刚才的话,然后向我们所有人道歉!否则,我们这个会,没法开了!”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我们几十个老家伙,研究了半个月,得出的最优方案,被他一句话就给否了?他以为他是谁?”
质疑声,呵斥声,嘲讽声,如同潮水一般,向易安涌来。
他们看易安的眼神,已经不是在看一个晚辈,而是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闯进圣殿里撒野的疯子。
那位刚刚被李老训得抬不起头的孙工程师,此刻也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易安。
他虽然也觉得喀秋莎有缺点,但那也只是想“改进”。
而这个年轻人,竟然直接全盘否定!
这胆子,也太大了!
面对千夫所指,易安却依旧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和畏惧,平静得让人心惊。
他等到会议室里的声浪,稍稍平息了一些,才不疾不徐地再次开口。
“各位前辈,请息怒。”
“我之所以说没有仿制必要,并非是否定喀秋莎在历史上的功绩,而是基于我们国家目前的实际情况,和未来战争的需求,得出的结论。”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
“请问,我能说几句我的理由吗?”
他没有去争辩,而是用了一个“请”字,姿态放得很低。
伸手不打笑脸人。
他这个态度,让李老心里的火气,稍稍降了一点。
赵刚也在一旁适时地开口:“老李,各位专家,都消消气。易安同志也是想为咱们的项目提意见,不管对错,让他把话说完嘛。真理,不是越辩越明吗?”
李老重重地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坐了回去。
“好!我倒要听听,你这个年轻人,能说出什么花来!”
“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今天,你别想走出这个门!”
他这是撂下狠话了。
全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易安身上。
这一次,眼神里的轻视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等着你如何收场的审判。
易安走到会议桌前,没有去看那些图纸,而是直接走到了巨大的作战地图前。
他拿起一根指挥棒,指向了地图上,代表着敌我双方火炮阵地的位置。
“各位前辈请看。”
“喀秋莎火箭炮,最大的优点,是能在短时间内,向一个区域倾泻大量的弹药,形成饱和式打击。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先是肯定了对方的优点,这是谈判的技巧。
“但是,它的缺点,同样致命。”
他话锋一转,指挥棒在地图上画出了一条线。
“第一,射程。”
“喀秋莎的有效射程,是8.5公里。而我们的对手,鹰酱装备的M2A1型155毫米榴弹炮,有效射程超过14公里。最新的M114榴弹炮,射程更是接近15公里。”
“这意味着什么?”
他看着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意味着,我们的炮兵阵地,从一开始,就完全暴露在敌人的打击范围之内!我们还没来得及开火,敌人的炮弹,就已经落到我们头上了!”
“这样的仗,是让我们前线的炮兵同志们,去送死!”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有几个曾经上过战场,或者从前线回来的专家,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们想反驳,却发现,这是血淋淋的事实。
易安没有停顿,继续说道。
“第二,精度。”
“喀秋莎采用的是滑轨式发射,没有膛线,炮弹在飞行中,全靠尾翼来稳定。这种设计的先天不足,导致了它的精度,极差!”
“它的弹着点散布,是以‘百米’为单位计算的。打出去,基本就是天女散花,能不能命中目标,全靠信仰和运气。”
“用来打击城市,或者大规模集结的步兵,或许有点用。但要用来精确打击敌人的碉堡、工事、炮兵阵地,无异于痴人说梦!”
“我们国家的钢铁产量,本来就极其有限。每一发炮弹,都宝贵无比。我们能有多少炮弹,够它这样去浪费?”
这一番话,更是说到了所有人的痛处。
缺钢!
这是悬在所有军工人头顶上的一把刀!
他们恨不得把每一克钢,都用在刀刃上。
喀秋莎那种粗放的打法,确实太过奢侈。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生存能力。”
易安的指挥棒,重重地点在了地图上,代表我方炮兵阵地的红圈上。
“喀秋莎一次齐射,会产生巨大的烟雾和火光,在几十公里外都清晰可见。发射阵地,瞬间就会暴露。”
“而它的再装填,过程极其繁琐,需要十几分钟甚至更长的时间。”
“在这十几分钟里,它就是个活靶子!”
“等我们的战士们,还在吭哧吭哧地装填第二轮炮弹时,敌人铺天盖地的炮弹,就已经把我们整个阵地,都犁成平地了!”
易安放下指挥棒,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
“各位前辈,各位领导。”
“用一种射程、精度、生存能力都落后鹰酱的武器,去仿制,去让我们最宝贵的战士们,驾驶着它走上战场……”
“恕我直言。”
“这不是在造武器,这是在让我们的将士白白牺牲!”
整个会议室安静了。
所有专家,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易安,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们被震住了。
不是因为易安的狂妄,而是因为他刚才那一番话,逻辑之清晰,数据之精准,分析之透彻,将喀秋莎这款武器,从里到外,一层层地剥开,把所有的优缺点,血淋淋地展现在了他们面前。
射程、精度、生存能力!
这三个词,像三座大山,重重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他们之前不是没考虑过这些问题,但都被“时间紧迫”和“技术落后”这两个现实,给刻意地忽略了。
他们总想着,先“有”,再“好”。
先解决有无的问题,再谈性能的优劣。
“你……你说的这些,我们……我们也考虑过。”
一个专家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
“但是,不仿制喀秋莎,我们又能怎么办?”
“我们国家的工业基础,你不是不知道。从零开始研发一款全新的火炮,需要多长时间?一年?两年?还是五年?”
“前线的战事,等得起吗?”
这番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是啊,你说得都对。
可问题是,我们没得选啊!
就像一个快要饿死的人,面前只有一块发了霉的饼,你是吃,还是不吃?
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投向了易安。
你把饼打掉了,那你倒是拿一块好的出来啊!
易安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平静地说道:“我们当然不能等。”
“所以,我们不仿制,我们要……创造!”
“创造?”
李老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冷笑出声。
“年轻人,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你以为设计一款重型火炮,是小孩子过家家,用泥巴捏个造型就行了吗?”
“这涉及到材料学,金属冶炼,精密加工,火药化学,弹道学……等等几十个门类的顶尖技术!”
“你告诉我,你怎么创造?用嘴去创造吗?”
“对!”另一个专家也附和道,“更何况,我们连最基础的设计人才都没有!我们这些老家伙,搞了一辈子机械,也只敢说在老大哥的图纸上修修改改。你一个毛头小子,就敢说创造?”
“年轻人,自信是好事,但自信过了头,就是自负,是无知!”
面对新一轮的质疑,易安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容。
“各位前辈说的都对。”
“以我们国家目前的技术储备和人才储备,想从零开始,独立设计一款世界顶尖的火炮,确实是天方夜谭。”
他顿了顿,话锋猛地一转,声音变得铿锵有力。
“但是,如果……我们有图纸呢?”
“有了一份完整、先进、并且充分考虑到我们现有工业水平的图纸呢?”
图纸?
众人都是一愣。
“什么图纸?哪来的图纸?”李老皱眉问道。
“这种级别的重炮技术,他们自己都当成宝贝,怎么可能轻易给我们?”
易安摇了摇头。
“不是老大哥。”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眼中闪烁着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芒。
“老大哥,终究是外人。”
“求人,不如求己。”
“这份图纸,不在别处。”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在这里。”
“我,可以设计出一款,射程、威力、精度、机动性,全面超越喀秋莎,甚至超越鹰酱现役所有火炮的,全新武器!”
静。
整个会议室,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刚才易安说“反对仿制”,是扔下了一颗炸弹。
那么现在,他说“我能设计”,就是引爆了一颗……原子弹!
所有人都被炸懵了。
他们呆呆地看着易安,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了该如何思考。
他……他说什么?
他能设计?
设计一款全面超越鹰酱的全新火炮?
开什么国际玩笑!
你以为你是谁?
短暂的死寂之后,爆发出的,不是愤怒,而是一阵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我听到了什么?他说他能设计?”
“这小子是疯了吧!他是真的疯了!”
“哎哟,我不行了,我要笑岔气了。赵厂长,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活宝啊?”
“年少轻狂我见得多了,这么狂的,我活了六十年,还是头一回见!”
专家们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们觉得,这根本不是一个技术讨论会,而是一场荒诞的闹剧。
李老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种深深的失望和鄙夷。
他摇着头,看向赵刚,痛心疾首地说道。
“赵厂长,散会吧。”
“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谈的了。”
“这是对我们国家军工事业的亵渎!”
他站起身,作势就要离开。
赵刚没有动。
他没有笑。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易安的脸上。
他想从那张年轻的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吹嘘、心虚、或者疯狂。
但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平静。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赵刚的心底冒了出来。
万一……
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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