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军事小说 > 那些年的军校日子 > 第十七章 归队后的烟火气与藏在细节里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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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婷婷回基地那天,是个飘着细雪的清晨。我站在通信机房门口,看着她从吉普车上下来,军绿色的大衣上落着薄薄一层雪,帆布包在身侧轻轻晃。她抬头时正好对上我的目光,眼睛弯了弯,像盛着碎冰的湖。

“欢迎归队。”我走上前,想帮她拎包,手指碰到帆布包带子时,她也伸手过来,指尖在布料上撞了一下,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赵队说,还让我回通信班。”她笑的时候,呼出的白气拂过鼻尖,“我的位置……还空着吗?”

“一直给你留着。”我接过包,掂量着有点沉,“装的什么?这么重。”

“都是资料,还有……给你们带的糖。”她跟在我身后往机房走,雪粒落在她发梢,转瞬化成小小的水珠。

通信班的战友早就等在门口,王浩捧着个搪瓷缸子,里面插着几枝塑料花:“嫂子!欢迎回家!这是我特意找炊事班要的‘永生花’,永不凋谢!”

苏婷婷被他逗笑了,接过缸子摆在桌上:“谢谢,比真花还实用。”吉日格勒把新雕的木牌递过去,上面刻着“平安喜乐”,边缘打磨得光滑;刘勇则推过来一摞书,全是最新的通信期刊,扉页上写着“请苏班长指导”。

她看着满桌的“欢迎礼”,眼睛有点红,转身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铁皮盒,打开时露出五颜六色的糖果:“总站门口的老字号,王浩爱吃的奶糖,吉日格勒喜欢的水果硬糖,刘勇……”她拿起颗薄荷糖,“你熬夜看资料,这个提神。”

分糖的时候,她悄悄往我手里塞了颗橘子味的,糖纸在掌心硌出小小的纹路。我捏着糖没说话,心里却像被温水泡过,软得发涨。

归队后的日子,像被调慢了的钟摆,缓缓淌过。苏婷婷重新坐在靠窗的老位置,调试设备时会习惯性地把椅子往左边挪三公分,刚好能晒到上午的太阳——那是她以前的习惯,我居然记了这么久。

我们一起值班的夜晚,机房里的机器依旧“嗡嗡”响。她整理线路时,我会提前把台灯往她手边推半寸;我记录数据时,她会默默泡两杯茶,把带枸杞的那杯放在我面前——“你训练累,多补补”。

有次调试短波电台,信号总不稳定。我蹲在地上查线路,后脑勺突然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一下。回头看时,苏婷婷举着本《通信设备检修手册》,指腹在某一页上敲了敲:“看这里,上次你就是没接好地线,忘了?”

书页上有她画的小箭头,旁边写着“张林易错点”,字迹和几年前在峡谷里塞给我的解析纸上一模一样。我摸着后脑勺笑:“还是你记得清楚。”

“不然怎么当你‘老师’。”她挑眉时,睫毛在灯光下投出淡淡的影,转身去拿螺丝刀的样子,像只轻盈的鸟。

基地的冬天来得早,清晨的训练场上结着薄冰。我跑完五公里回来,刚进宿舍楼就被苏婷婷拦住,她手里拿着个保温杯,塞给我时还冒着热气:“红糖姜茶,刚在炊事班借的锅煮的。”

姜味混着红糖的甜,熨帖地淌过喉咙。我看着她冻得发红的鼻尖,突然想起她以前在医院给我削苹果的样子——总是把最甜的那块递过来,自己啃带核的。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跑五公里?”

“王浩说的,”她转身要走,又回头叮嘱,“训练别太拼,你膝盖不好。”

我捏着保温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一直暖到心里。原来有人惦记着你的旧伤,记得你的习惯,是这么踏实的事。

周末的午后,我们常坐在机房门口的梧桐树下晒太阳。她翻通信期刊时,头发会垂下来遮住眼睛,我就递过一根皮筋——是她留在我抽屉里的那根,黑色的,断过一次,被我用胶布小心翼翼粘好了。

“你还留着这个?”她接过皮筋,手指摩挲着胶布的位置,声音轻轻的。

“扔了可惜。”我看着她把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阳光落在上面,像撒了层金粉。

她突然合上书,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给你的。”是枚用红绳串着的弹壳,比戒指大些,上面刻着小小的星星。“上次去靶场捡的,打磨了好久,”她有点不好意思,“戴着玩。”

我解下手腕上旧的红绳,把新的戴上,长度刚刚好。“比原来的好看。”

“那当然,”她仰头笑的时候,阳光刚好穿过树枝的缝隙,落在她眼睛里,“我刻了三个晚上呢。”

食堂的大师傅渐渐摸清了我们的口味。每次做西红柿鸡蛋面,总会多卧两个蛋,端上来时朝我们挤挤眼。苏婷婷吃面时总爱把蛋黄戳破,拌在面里,我就把自己碗里没戳破的蛋黄夹给她——“你不是爱吃流心的吗?”

她低头拌面条,耳朵却红了。王浩在旁边假装咳嗽:“咳咳,某些人能不能顾及一下单身人士的感受?”

刘勇推了推眼镜,认真地说:“根据营养学,蛋黄每天摄入不宜超过两个,你们这样属于资源浪费。”

吉日格勒没说话,只是默默把自己碗里的蛋黄也夹给了苏婷婷。

有次轮到我们值夜班,后半夜下起了雨。苏婷婷趴在桌上打盹,头发滑下来遮住脸。我从柜子里翻出件军大衣,轻轻披在她身上,刚掖好衣角,她突然睁开眼,睫毛上还沾着点困意:“你不睡吗?”

“我再看会儿数据。”

她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桌子:“过来一起靠会儿,别感冒了。”

机房的椅子不大,两个人挤着刚好能放下肩膀。她的头发蹭过我的脖颈,带着淡淡的洗发水味,像春天的青草。雨敲在窗户上,“哒哒”的声音和机器的“嗡嗡”声混在一起,像支温柔的曲子。

“张林,”她突然说,声音很轻,“你还记得第一次在饭馆给我过生日吗?”

“记得,你穿了条蓝裙子。”

“其实那天我紧张了好久,”她笑了笑,“怕你觉得我穿便装不好看。”

“好看。”我看着窗外的雨,“怎么都好看。”

她没再说话,只是往我这边靠了靠,肩膀抵着肩膀,暖烘烘的。我低头时,能看到她脖子上的弹壳项链,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和我手腕上的红绳弹壳,像对沉默的信使。

开春的时候,基地组织植树。我们班负责的区域在训练场旁边,离以前那个花坛不远。苏婷婷拿着铁锹,挖地时动作有点笨拙,额头上冒了汗。我接过她手里的铁锹:“我来吧,你扶着树苗。”

她扶着小树苗站在坑里,泥土溅到了她的作训裤上,她却笑得开心:“等秋天,这树会不会结果子?”

“这是梧桐树,不开花不结果。”

“那也挺好,”她看着我把土填实,“能遮阴就行。”

王浩扛着水桶跑过来,故意把水洒在我们脚边:“浇点水!让小树跟某些人一样,快点‘长大’!”

苏婷婷拿起铁锹往他屁股上拍了一下,水珠溅起来,落在她脸上,像没擦干的泪。我看着她追着王浩打的样子,突然觉得,所谓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样——有吵有闹,有说有笑,有个人能陪你在风里种树,在雨里值班,在平淡的日子里,把每一天都过成值得回味的细节。

傍晚收工的时候,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我和苏婷婷走在最后,她的手里攥着片新抽的梧桐叶,脉络清晰得像通信线路图。

“你看,”她把叶子举起来,对着光,“像不像我们刚画的网络拓扑图?”

“有点像。”我看着她指尖的叶脉,突然想起刚认识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能从枯燥的原理里,找出藏着的诗意。

她把叶子夹进我的笔记本,在旁边写了行小字:“梧桐树的叶子,比任何图纸都好看。”

晚风拂过,新栽的小树苗轻轻摇晃,像在点头。我看着她的侧脸,在夕阳里柔和得像幅画,突然明白,最深的情感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告白,而是藏在递过来的姜茶里,掖好的大衣里,共享的一碗面里,是把“我喜欢你”,过成了“我们一起”。

回到宿舍时,我把笔记本放在桌上。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那片梧桐叶上,脉络间仿佛流淌着光。我知道,这样的日子还会有很多,平淡,琐碎,却像梧桐树叶一样,在不知不觉间,长得枝繁叶茂,把两颗心,温柔地裹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