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仿佛毫无所觉,眼中只有那个即将被火焰吞没的铁盒!
他伸出手,穿过火墙,在那滚烫的夹层中一阵摸索!
终于,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而坚硬的物体!
就是它!
李子城心中狂喜,用尽全力将那沉重的铁盒拖了出来!
铁盒的表面,已经被烧得微微发红,那股灼人的温度,透过衣袍,烫得他手心一阵焦臭!
但他死死地抱着,就像是抱着自己的性命!
“轰隆隆——!”
就在他抱住铁盒转身的瞬间,整个三楼的地面,再也无法支撑,开始大面积地向下塌陷!
李子城脚下一空,整个人随着无数燃烧的书籍残骸,向着二楼坠落!
完了!
然而,求生的本能,让他在坠落的瞬间,猛地将手中的铁盒向着一楼大门的方向,奋力抛了出去!
紧接着,他整个人,便被彻底淹没在了崩塌的火海与浓烟之中!
“山长!!!”
外面,亲眼目睹这一幕的王敬之等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李子城必死无疑的时刻!
“嗖!”
一道黑影,从那崩塌的废墟之中,如同炮弹般冲了出来!
正是李子城!
他在坠落的瞬间,借着一块相对完整的巨大书架作为踏板,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弹射了出来!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翻滚了十几圈,才卸去了那股巨大的冲击力。
“哐当。”
那个被他提前抛出的铁盒,也落在了他不远处。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下一秒!
“轰——!!!”
他身后那座承载了无数文人风骨的藏书楼,在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之中,彻底化为了一片燃烧的废墟!
漫天烟尘,冲天而起!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山长!是山长!”
“山长出来了!他还活着!”
所有学子,都疯了一般地冲了上去!
王敬之与徐文更是冲在最前,二人跪倒在李子城身边,看着他那副凄惨的模样,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此刻的李子城,衣衫尽毁,浑身漆黑,到处都是被烫伤的恐怖伤口,整个人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但他,却笑了。
他挣扎着,在王敬之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
他走到那个滚烫的铁盒前,弯腰,用那双血肉模糊的手,将它高高举起!
他环视着眼前所有劫后余生的学子,用沙哑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清的声音,发出了振聋发聩的怒吼!
“华夏文脉,一丝尚存!”
“此火,绝不能白烧!”
……
大火,终于在天亮时分被彻底扑灭。
翰林书院,一片狼藉。
李子城在简单包扎了伤口之后,没有片刻休息。
他那双被烟熏得通红的眼睛里,燃烧着比昨夜那场大火,更加冰冷的怒火!
他立刻下令,封锁整个书院!
根据那个内鬼的供述,以及现场遗留下的一些不属于书院的火油痕迹,他很快便锁定了纵火者的身份!
汉王府世子朱瞻壑的贴身小厮,张诚!
“他往哪个方向跑了?”李子城的声音,冷得像冰。
“回山长,那内鬼说,他得手后,会立刻从东华门出城,回乐安州复命!”王敬之答道。
“备马!”
应天府,东华门。
一个穿着普通布衣,贼眉鼠眼的小厮,正牵着一匹马,焦急地等待着城门打开。
他时不时地回头望向城内,眼中满是惊恐与后怕。
昨夜那场大火,是他亲手点燃的。
世子爷说了,只要烧光那些建文朝的旧档案,便是大功一件!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逃出生天之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他猛地回头!
只见晨曦之中,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青衫男子,正带着几个杀气腾腾的学子,死死地堵住了他的去路!
为首那人,正是李子城!
那小厮看到李子城那张被烧得面目全非,却依旧透着刺骨寒意的脸,双腿瞬间一软!
“扑通!”
他直挺挺地跪倒在地,连一句狡辩的话都说不出来!
“别杀我!”那小厮涕泪横流,疯狂磕头,“是……是世子爷命我做的!他说,一定要烧光所有建文朝的旧档案!”
天色,尚未破晓。
应天府的街头,还笼罩在一片死寂的青灰色之中。
李子城没有回翰林书院,甚至没有理会自己身上那些还在向外渗着血的伤口。他只用冷水洗了一把脸,那张被烟熏火燎得面目全非的脸上,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如同两簇燃烧的鬼火。
他左手提着那个被烧得半焦、滚烫依旧的铁盒,右手,则像拖死狗一样,拖着那个已经吓得屎尿齐流的纵火小厮,张诚。
王敬之与徐文,连同那个被五花大绑的内鬼,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
他们的目的地,只有一个——皇宫,午门!
当守卫午门的禁军看到这诡异的一行人时,全都吓了一跳!
一个浑身缠满绷带、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血人,带着两个被捆绑的囚犯,身后还跟着两名翰林书院的学子,就这么径直朝着午门而来!
“站住!来者何人!”禁军校尉厉声喝道,手中的长戟瞬间对准了李子城。
李子城没有停步。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午门那冰冷厚重的朱红大门前。
然后,在所有禁军惊愕的目光中,他双膝一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咚!”
膝盖与坚硬的青石板,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他将那个焦黑的铁盒,高高地举过头顶,用那沙哑到极致,却足以撕裂黎明前寂静的声音,发出了泣血般的嘶吼!
“翰林书院山长,臣,李子城!有惊天大案,泣血上奏!”
“请陛下,为天下文脉做主!为我大明,除贼!!”
……
乾清宫。
朱棣才刚刚起身,便被王景弘急促的脚步声惊动。
“陛下!出大事了!”
“翰林书院……昨夜走水,藏书楼……烧没了!”
“什么?!”朱棣猛地回头,眼中爆出一团精光!
王景弘吓得一哆嗦,连忙跪下:“李子城李山长,此刻正带着两名罪囚,跪在午门之外,说是……说是有人纵火,意图毁证,要面呈圣上!”
朱棣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翰林书院!那是他钦点的储君讲堂!是为他最心爱的孙儿朱瞻基培养班底的地方!
竟有人敢在那里放火?!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纵火案,这是在打他的脸!是在挑衅他大明天子的无上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