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信箱里没有纸条。叶清雅伸手进去，指尖只碰到空荡的金属底板，凉意顺着指腹爬上来。她收回手，把包带往上提了提，转身走向教学楼。风比前两天小了，但她还是拉紧了外套拉链。
刚进办公室，物理系的电子通知就弹了出来：校庆科技展台筹备启动，诚邀她担任指导教师，要求全程参与方案设计与现场协调。她点开附件，项目书末尾写着“主创团队：陈昊等”，名字排在第一个。
她还没关页面，手机震动。美术系行政老师发来消息，说评委名单已定，邀请她出任油画展评审，资料稍后送达。十分钟后，有人敲门。
是陆子轩。
他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牛皮信封，没穿平时的宽松衬衫，换了一件浅灰毛衣，袖口有些起球。“老师，这是邀请函。”他把信封放在桌上，没多说话，转身要走。
她叫住他：“谢谢，我会考虑。”
他停下，没回头，只点了点头。
等脚步声远了，她才拆开信封。一张A4纸夹在里面，是速写。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自己坐在资料室靠窗位置，低头批改作业，眼镜滑到鼻尖，右手握笔，左手撑着额角。角度和那天在论坛里传的“偷拍”一模一样。
她把画抽出来，轻轻放在桌上。没生气，也没惊讶，只是觉得胸口闷了一下。她把画翻过去，正面朝下，然后把邀请函折好，放进抽屉最上层。
中午饭后，她登录校园系统查看课表，刚点进个人主页，弹窗自动跳出——计算机系机器人演示会电子邀请函。点击后，屏幕渐暗，星空缓缓旋转，一行字浮现在中央：“第一排中间位置已为您预留，林深。”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关掉页面。
下午三点，她给计算机系统办打了电话，说最近登录电子邀请总是卡顿，页面跳转失败。对方很快回复：已收到反馈，纸质回执稍后送达，请确认后交还。
她挂了电话，打开日程本。科技展、油画展、机器人演示，时间全挤在校庆前五天，三个活动至少有两天重叠。她试着划掉其中一个，笔尖悬在“美术系”上方，又移开。再试“物理系”，停了几秒，还是没落下。最后停在“计算机系”，她咬了下笔帽，终于在三个事项旁边都画了个圈。
她写下备注：仅出席开幕式，不参与筹备；公开区域，白天到场，停留不超过两小时。
傍晚六点，她正准备走，办公室门又被敲响。这次是陈昊，手里抱着一叠打印稿。
“老师，这是科技展的初步方案。”他把资料放在桌上，动作利落，语气平稳，“我们做了三个互动模块，一个是量子模拟器，一个是引力波可视化，还有一个是小型粒子对撞模型。您如果有时间，可以看看。”
她翻了两页，抬头：“整体思路不错，但粒子对撞这部分能耗太高，场地也不够。”
“我们改用投影模拟，已经重新计算了参数。”他补充，“电源和散热都做了冗余设计。”
她点头：“辛苦了。”
他没动，顿了一下，说：“对了，您平时喝美式，不加糖，对吧？我们准备了咖啡机，到时候可以……”
话没说完，她合上文件夹：“谢谢，但我不会常去现场。”
他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明白，我们自己跟进。”
她看着他：“你们能做好，我相信。”
他点头，转身走了。门关上前，她听见他轻声说了句“好”。
第二天上午，她在资料室整理展板文案，苏婉婷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叠宣传单。
“叶老师，校庆海报需要您确认下物理系展区的照片。”她走近，目光扫过桌上的几份文件，“您最近挺忙的？爸问您周末回不回家吃饭。”
她没抬头：“工作有点多。”
“哦。”苏婉婷把宣传单放下，瞥见抽屉半开，露出一角信封，“这么多邀请？您都要去？”
“只是流程性参与。”
“流程？”苏婉婷笑了笑，“陈昊他们团队天天开会，陆子轩在画展前加了三幅新作，林深那个机器人演示还专门调了系统权限……您真觉得，这只是流程？”
她抬眼：“我说了，只看开幕式。”
“可他们不是这么想的。”苏婉婷声音低了些，“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去，他们可能更难受？”
她没接话，把抽屉彻底关上。
“算了。”苏婉婷转身要走，又回头，“爸说您要是太累，就别勉强。家里不用您操心。”
门关上后，她坐回椅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帽。她打开日程本，重新看那三条备注，笔尖在“停留不超过两小时”下面划了道横线，又在旁边空白处写了一行小字：“……可否，只做教授？”
笔尖顿住，墨迹在纸上晕开一点。
晚上七点，纸质回执送到。她填好，勾选“出席”，座位偏好一栏空着，签名后放进信封，贴上邮票，下楼投进校门口的信箱。
回到办公室，她打开电脑，登录系统，想再看一眼机器人演示的流程安排。页面加载到一半，突然弹出一条提示：【您已确认出席，专属席位锁定成功。倒计时：5天12小时33分】。
她盯着那行字，没关页面，也没退出账号。
手机响了，是系里通知，明天上午十点开筹备协调会，科技展台必须确定指导教师人选。她回了个“收到”，放下手机，起身关灯。
走廊灯感应迟钝，她走了一半，头顶的光才一盏盏亮起。她加快脚步，走到电梯口，按下下行。
电梯门开，她走进去，按下1楼。
就在门即将合拢时，手机震动。
她掏出来，是林深发来的系统消息：【课件v2.1已更新，新增实时问答模块。后台数据显示，您昨天查看了三次。需要我调整响应速度吗？】
她盯着那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
电梯“叮”一声，停在一楼。
门缓缓打开。
她没动。
消息框还在闪烁。
她点开，输入三个字：“不用了。”
发送前，手指停住。
最终，她删掉回复，锁上手机，走出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