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某伟是被尿憋醒的,眼皮黏得像涂了胶水。宿舍里的汗味混着光头昨晚吃的韭菜盒子味,熏得他直咧嘴。摸了摸枕头底下的信封,两千块钱硌得肋骨生疼,他嘿嘿笑了两声,把钱塞进裤衩内侧的暗袋——这是他藏工资的老地方,比鞋垫底下保险。
“伟哥,发春呢?”上铺的光头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梁某伟对着镜子挤痘痘,“穿这么精神,要去相亲啊?”
梁某伟翻出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是工头去年嫌领口磨破扔给他的,他熨了三遍,硬把褶皱熨成了波浪纹。“去你的,”他往胳肢窝喷了半瓶花露水,“老子今天有约会。”
宿舍楼下的早点摊飘来葱花混着肉馅的香气,他摸了摸裤衩内侧的两千块钱,心里踏实,揣上五块钱就往摊前冲。“老板,来俩肉包,要带汤汁的!”他把钱拍在油腻的案板上,看着老板用竹夹子夹起俩油光锃亮的肉包,热气腾腾的,馋得他直咽口水。
刚咬一口,滚烫的汤汁溅在下巴上,他吸溜着舌头直呼气,心里却盘算着怎么请假。工头那人精,不找个靠谱的理由肯定不放行。他灵机一动,往地上抓了把土抹在额头上,又对着墙根猛咳了几声,嗓子眼里顿时有了点沙哑的意思。
“工头,俺肚子疼,怕是昨天吃了坏韭菜,得去趟诊所。”他捂着肚子弓着腰,表情痛苦得挤成一团。工头叼着烟瞅了他半天,见他额头上“冷汗”(其实是抹的泥水)直冒,挥挥手:“滚吧滚吧,别死在工地上就行。”
梁某伟心里乐开了花,把剩下的肉包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应着,转身就往公园跑。路过小卖部,他特地买了瓶千岁山,这次揣在裤兜里冰着,想给立式漫带过去。
公园的荔枝林郁郁葱葱,阳光透过叶缝洒在地上,斑斑点点的。立式漫已经到了,穿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上身是件白色 T恤,头发扎成马尾,比昨天在咪雪冰城门口看着清爽多了。她手里拎着个蛇皮袋,正仰头看着枝头的荔枝,踮着脚尖够最红的那串。
“我来!”梁某伟喊了一声,几步蹿过去,抱住树干跟猴子似的往上爬。工地上爬脚手架的本事不是盖的,三两下就蹿到树杈上,摘了满满一捧红得发亮的荔枝扔下去。“接着!”
立式漫笑着弯腰去接,蛇皮袋很快就鼓了起来。“你TMD爬树挺厉害啊。”她捡起个荔枝剥开,往嘴里塞了一颗,眉眼弯成了月牙。
“那是,工地上三米高的脚手架,俺闭着眼都能上。”梁某伟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把千岁山递过去,“给,冰的。”
立式漫接过去,拧开喝了一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她舒服地叹了口气。“三块肉喂你much。”她看着梁某伟,突然笑了,“你今天没穿那身工装,看着还挺精神。”
梁某伟摸了摸身上的格子衬衫,有点不好意思:“这是俺最好的衣服了,去年过年买的。”他往立式漫身边凑了凑,疯狂的嗅,闻到她身上有股浓浓的洁厕灵味,不像卢雨妹用的雅诗兰黛香水,倒像某种植物的清香。
两人坐在草地上剥荔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梁某伟说起工地上的趣事,说光头总爱偷拿别人的洗衣粉,说老李打扑克出老千被抓住,罚了两包红塔山。立式漫听得认真,时不时笑出声,偶尔说两句她在“公司”的事,说保洁部的王姐总爱打听别人的八卦,说办公室的打印机三天两头出故障。
梁某伟听得入神,压根没注意到荔枝林深处悄悄钻出来几个黑影。直到为首的那个刀疤脸咳嗽了一声,他才猛地回头——是陈剑的人!
“梁某伟,陈总请你回去喝茶。”刀疤脸晃了晃手里的钢管,身后四个壮汉围了上来,个个凶神恶煞的。
立式漫皱起眉头,往梁某伟身后退了退。梁某伟把她往身后一护,撸起袖子:“回去告诉陈剑,爷没空!”
“敬酒不吃吃罚酒!”刀疤脸挥了挥钢管就冲上来。
梁某伟侧身躲开,顺手抄起地上的树枝,劈头盖脸就砸过去。树枝砸在刀疤脸头上,上面还有一些大黄蚁爬到他脸上“妈的!”刀疤脸抹了把脸,钢管往梁某伟腿上扫。
梁某伟跳起来躲开,落地时一脚踹在刀疤脸的膝盖上,只听“咔嚓”一声,刀疤脸抱着腿惨叫起来。另外四个壮汉见状,一拥而上。
“来得好!”梁某伟心里的火被点燃了,想起昨晚陈剑那嚣张样,拳头捏得咯咯响。他左躲右闪,上看下看,原来每个壮汉都不简单,他抓住一个壮汉的胳膊,反手一拧,再往怀里一带,那壮汉“哎哟”一声撞在树上,晕了过去。
另一个壮汉从侧面扑来,梁某伟猛地矮身,抓起地上的荔枝精准往他眼睛里扔,趁他揉眼睛的功夫,一记“雷霆双脚蹬”踹在他肚子上,壮汉像个破麻袋似的飞出去,撞在荔枝树上,震得荔枝掉了一地。立式漫见状,抓紧跑过去捡起地上的荔枝装入蛇皮袋。
剩下两个对视一眼,一个挥拳打向梁某伟面门,一个抄起地上的石头砸向他后背。梁某伟低头躲过拳头,顺势往旁边一滚,躲开石头,同时伸出腿绊了挥拳的壮汉一下,又抓起一把荔枝壳往另一个壮汉脸上甩——正是“巨石狂击”的变种招式,虽然没抓到石头,但荔枝外壳粗糙不平的,根据牛顿第二定律,其具备的摩擦力照样让对方措手不及。
没几分钟,四个壮汉全被撂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爬不起来。梁某伟喘着粗气,正想冲刀疤脸吐口唾沫,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刺痛——刚才被石头擦过的地方,衣服被划破了,血正顺着背往下流。
“你受伤了!”立式漫跑过来,看着他后背的伤口,脸色有点白,还不慌不忙的吃了口荔枝。
“小意思,皮外伤。”梁某伟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刚想转身骂刀疤脸几句,突然感觉一股寒气从荔枝林深处传来。
一个穿着红色旺仔套装的老头从树后走了出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拄着根拐杖,看着普普通通,可那眼神扫过地上的壮汉时,壮汉们吓得缩了缩脖子,连哼唧都不敢了。
“立小姐,该回去了。”老头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立式漫皱了皱眉:“张叔,我还没玩够呢。”
“陈剑的人已经惊动了公园保安,再不走就麻烦了。”张叔的目光落在梁某伟身上,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位小友身手不错,就是太粗鲁了。”
梁某伟心里咯噔一下,这老头看着不起眼,可刚才那一下气场,比黄火火还吓人。他能感觉到,这老头要是动手,自己肯定不是对手。
“你是谁?”梁某伟警惕地问。
张叔没理他,只是对身旁的空气说了句:“把这些人处理掉,别留下痕迹。”话音刚落,从荔枝林里又出来两个黑衣人,动作麻利地把地上的壮汉拖走了,连滚落在地的荔枝都捡得干干净净。
“你是立氏集团的高管?”梁某伟看向立式漫,突然想起她昨天说自己是立氏集团的保洁员,现在看来,压根不是那么回事。
立式漫吐了吐舌头,有点不好意思:“算是吧。张叔是我们集团的……嗯,保安队长。”
张叔轻咳了一声,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对梁某伟说:“小友,陈剑眦睚必报,你伤了他的人,以后怕是麻烦不断。要是信得过老夫,这是我的名片,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打这个电话。”他递过来一张黑色的名片,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连名字都没有。
梁某伟接过名片,捏在手里有点发烫。他看着张叔带着立式漫往公园深处走,立式漫回头冲他挥了挥手,喊了句:“荔枝挺甜的,下次再摘!”
阳光透过荔枝叶照在梁某伟背上的伤口上,有点疼。他摸了摸兜里的红塔山,又摸了摸那张黑色的名片,突然觉得这约会跟做梦似的——刚打赢一架,就冒出个气场吓人的老头,而他喜欢的姑娘,好像也不是普通的保洁员。
“管他呢,”梁某伟咧嘴笑了笑,抓起地上剩下的几个荔枝往嘴里塞,“反正老子又赢了,还吃了免费的荔枝,不亏!”
他往宿舍走,后背的伤口越来越疼,可心里却有点美滋滋的。路过诊所时,他进去买了瓶碘伏和一包纱布,自己胡乱往背上抹了抹,疼得龇牙咧嘴,却想起立式漫刚才担心的眼神,忍不住又笑了。
而此时的陈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意大利手工羊毛地毯吸走了所有杂音,落地窗外是 M市最繁华的天际线。陈剑坐在真皮电竞椅上,指节叩击着黑檀木办公桌,桌面上嵌着的AOC显示屏正循环播放着荔枝林打斗的监控画面。
“一群饭桶。”他拿起塑料杯,抿了口 83年的拉菲,猩红的酒液在杯壁上挂出细长的泪痕。助理垂手站在三米外,连呼吸都放轻了,时刻准备着招手安排卢雨妹进来平熄陈剑的怒火。陈剑按下内线电话,声音平静得可怕:“让‘影组’的老鬼过来一趟。
”三分钟后,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办公室,兜帽压得很低,露出的下巴上有道蜈蚣状的疤痕。“man,what can i say。”他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石头。
“三天后从艺村委会开标,”陈剑把一份文件推过去,“我不希望有任何意外。至于那个梁某伟,”他抬眼看向监控里梁某伟转花手的画面,嘴角勾起冷笑,“让他知道,有些场子,不是转花手就能圆回来的。”
老鬼拿起文件,没点头也没应声,转身消失在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陈剑重新看向窗外,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画圈。从艺村委会的猪圈项目虽小,却是撬动沙洞地块的关键棋子,刘光军和立式集团都盯着这块肥肉,现在又冒出来个梁某伟……他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底翻涌着只有自己才懂的算计。开标前的这三天,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