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壑站在临渊城高耸的城楼上,猎猎腥风吹动他华贵的锦袍,却吹不散他脸上的铁青和眼中的疯狂。城外,朝廷大军军容整肃,旌旗如林,杀气森然;江面上,飘扬的已是朝廷的赤龙旗;城内,骚乱的呼喊和流民怨毒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他苦心经营数十年,自诩固若金汤的江南帝国,竟在皇帝那该死的铁证和陆知微那个妖妃的毒计下,如此迅速地土崩瓦解!一种被玩弄、被背叛、被逼入绝境的暴怒和绝望,灼烧着他的理智。
“萧云璟!陆知微!!”林壑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野兽,充满了滔天的不甘和怨毒,在空旷的城楼上回荡,震得身边亲卫心惊胆战,“想让我林壑引颈就戮?做梦!!”他猛地拔出腰间镶满宝石的长刀,刀锋直指城下李牧大营的方向,眼中只剩下同归于尽的疯狂,“开城门!血獠营!随本公杀出去!斩下李牧狗头!杀!!!”
厚重的城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开启。林壑身披重甲,一马当先,率领着最后也是最精锐的数千“血獠营”死士,如同决堤的血色洪流,嚎叫着冲出城门!他们装备精良,状若疯虎,燃烧着最后的疯狂,直扑李牧的中军帅旗!这是困兽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扑击!
然而,老辣的李牧早已料定林壑会狗急跳墙!他没有在开阔的平原上列阵硬撼这支亡命之师,而是将主力精锐悄然埋伏在临渊城通往林壑最后巢穴“栖霞山庄”的必经之路——一段名为“落鹰峡”的险要山谷两侧!峡谷狭窄,两侧山崖陡峭如削,正是设伏的绝佳死地!
当林壑和他那疯狂的血獠营一头扎进落鹰峡幽深的谷口时,死亡的号角骤然吹响!
“放!!!”
李牧立于峡谷出口的高处,手中令旗狠狠劈下!
轰隆隆——!
如同山崩地裂!无数滚木、礌石、燃烧的火油桶,从两侧陡峭的山坡上倾泻而下!瞬间将狭窄的谷道变成了死亡长廊!与此同时,遮天蔽日的箭雨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如同死亡之网,笼罩了整个峡谷!精心布置的陷马坑、密密麻麻的铁蒺藜在混乱中发挥了恐怖的威力,冲在最前面的骑兵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于耳!落鹰峡,瞬间化作了吞噬生命的修罗场!血獠营再悍勇,在地利与伏击的绝对优势面前,也成了待宰的羔羊,被分割、被碾压!
“顶住!冲出去!杀!”林壑挥舞长刀,左劈右砍,状若疯魔,重甲上插满了箭矢,溅满了鲜血(有自己的,更多的是别人的)。他身边的亲卫如同被割倒的麦子,一个个倒下。凭借着一股悍勇和重甲保护,他竟真的冲杀到了峡谷出口!一线天光就在眼前!
“林壑!你的死期到了!纳命来!!!”
一声如同惊雷般的暴喝在谷口炸响!只见李牧身披玄甲,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丈二陌刀,如同天神下凡,巍然拦在谷口!他身后,是密密麻麻、长枪如林的精锐枪阵!冰冷的锋芒在阳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光泽。
最后的决战,在狭窄的谷口爆发!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李牧的陌刀势大力沉,大开大合,每一刀都带着风雷之声;林壑的长刀则狠辣刁钻,招招搏命。两人都是当世顶尖的猛将,在这生死之地展开了最惨烈的搏杀。火星四溅,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峡谷。最终,李牧觑准林壑一个力竭换气的微小破绽,眼中厉芒一闪,全身力量灌注于双臂,陌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划出一道致命的弧光,狠狠劈在林壑胸前的护心镜上!
“咔嚓——噗!”
精钢打造的护心镜应声而碎!林壑如遭雷击,狂喷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破败风筝,被巨大的力量狠狠劈飞出去,重重摔在乱石嶙峋的地上!他挣扎着,还想用刀撑起身体,眼中是疯狂的、不甘的火焰。然而,数支冰冷的长枪带着死亡的气息,已经死死地抵住了他的咽喉和四肢,将他牢牢钉在地上!
“绑了!”李牧收刀而立,声如洪钟,带着胜利者的无上威严,在回荡着惨叫与呻吟的峡谷中传开。主帅被生擒,残存的血獠营死士最后的抵抗意志瞬间瓦解,或战死,或跪地请降。落鹰峡伏击战,朝廷大获全胜!以相对极小的代价(主要损失在前期诱敌和谷口阻滞战),全歼了林壑最核心、最顽固的武装力量!
---
李牧没有丝毫停歇,马不停蹄,率军直扑林壑的老巢——依山傍水、易守难攻的栖霞山庄。此刻山庄群龙无首,人心惶惶。李牧将重伤昏迷、浑身血污的林壑五花大绑,押至庄门前,当众高声宣读其勾结外藩、弑君谋逆、祸乱江南的滔天罪状,并宣布皇帝旨意:只究首恶林壑及其死党,其余胁从者,只要放下武器,开门投降,一概不究!
山庄的守卫们在皇帝赦免的承诺和林壑那血淋淋、奄奄一息的凄惨下场面前,仅存的抵抗意志彻底崩溃。沉重的庄门,缓缓打开。
山庄内,雕梁画栋,极尽奢华,珍宝古玩堆积如山。但李牧和随后赶到的陆知微目标极其明确——林壑隐藏最深的罪证和那富可敌国的秘密财富!
在陆知微精准的指引下(依据从甲字库坤字秘档中破解的线索和隐鳞后续情报),官军很快找到了山庄深处,一座隐藏在地下、由数道厚重铁门守卫的密室。当士兵们用巨大的撞锤和火油破开最后一道精钢大门时,眼前呈现的景象,饶是李牧见惯生死,陆知微洞悉罪恶,也不禁感到窒息!
密室中央,堆积如山的金砖银锭,在火把的照耀下反射着令人眩晕的刺目光芒,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其数量之巨,远超朝廷历年江南赋税总和!
一箱箱、一摞摞码放整齐的账册,如同沉默的墓碑。随手翻开,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江南数十年来盐铁、丝绸、茶叶等暴利物资的走私详情!时间、地点、数量、经手人、贿赂上至京城显贵,下至地方胥吏的各级官员名单,一笔笔,一桩桩,清晰无比,触目惊心!这才是林壑真正的命脉,比坤字秘档上的摘要更为详尽,牵连之广,足以震动整个朝堂!
与外藩(甚至有北方强敌)秘密交易的契约,上面盖着林壑的私印和对方使者的密押!
私造兵甲、火器的图纸,精细得令人发指!
秘密训练的死士、私兵名册,记录着他们的出身、特长、藏匿地点……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密室最幽暗的一角,竟供奉着一尊面目狰狞、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邪神塑像!神像前的供桌上,赫然摆放着一只金光灿灿、镶嵌着细碎红宝石的碗!其独特的形制、繁复诡异的花纹,与当年在先帝中毒身亡的药碗旁发现的那枚金箔碎片——一模一样!铁证如山!
“全部封存!造册登记!派重兵看守!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李牧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眼中闪烁着狂喜的光芒,“此乃定鼎乾坤、诛灭国贼之铁证!速速备车,严加护送,运回京城!”
林壑被两名魁梧的士兵架着,拖行到密室门口。他勉强睁开肿胀的眼睛,看着自己毕生心血、所有滔天罪证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官军如获至宝般清点、封存。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着,最后一丝疯狂和血色褪去,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空洞。他知道,一切都完了。彻底的,万劫不复。
---
随着栖霞山庄的陷落和林壑被生擒,江南叛乱的主心骨被彻底抽离。失去统一指挥的叛军残部或被官军迅速清剿,或自行溃散。李牧严格执行皇帝“只诛恶首,胁从不问”的旨意,大军所到之处,迅速张贴安民告示,开仓放粮,赈济在战火中饱受蹂躏的灾民,并严厉惩处趁乱劫掠的地痞匪徒。那些被裹挟的流民和部分倒戈官兵,在得到妥善安置或朝廷的宽宥承诺后,很快安定下来,江南大地开始艰难地舔舐伤口。
运河上的漕船再次扬帆,阻塞的粮道重新畅通。李牧留下部分精锐维持秩序,清剿残匪,自己则带着重伤昏迷、已成阶下囚的林壑,押送着装满如山铁证、沉重得让车辙深陷泥泞的车辆,以及那颗曾经高悬于江南天空、名为“林壑”的毒瘤,踏上了返京献俘的凯旋之路。
江南的天空,阴霾终于开始散去,透出久违的晴光。但这片晴空的背后,是皇帝萧云璟于千里之外运筹帷幄、精准落子的权谋,是将军李牧浴血奋战、智勇双全的功勋,是宸妃陆知微洞察人心、算无遗策的智计,更是无数忠诚将士无声的牺牲与百姓的血泪所换来的。而在那巍峨的京城深处,等待着林壑的,将是金銮殿上最终的审判,以及……对那深宫之中,早已在恐惧中崩溃的太后林晚意——那场迟到了太久的终极清算。帝国的车轮,碾过了江南的泥泞与血污,继续向着未知的未来,沉重而坚定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