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初冬,京城。
铅灰色的天幕低垂,死死压在城市的上空。呼啸的北风卷起残存的枯叶,在四合院的砖石过道里打着旋,发出呜呜的尖啸。
阎家,南屋。
屋内的死寂,比屋外的寒风更让人窒息。
饭桌上,一盆稀得能清楚照出人影的玉米糊糊,旁边是一碟切得细碎的咸菜疙瘩。这就是阎家五口人的晚餐。
三大爷阎埠贵用筷子尖,小心翼翼地捻起一小片咸菜,放进嘴里,腮帮子鼓动,细细地咂摸着那点咸味。他的眼皮耷拉着,浑浊的眼珠子却不着痕迹地瞟向对面的大儿子阎解成。
空气里只剩下吞咽玉米糊的刮擦声。
“解成啊。”
阎埠贵终于开口了,声音慢悠悠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从街道糊纸盒的零工回来,闲着也有小半个月了吧?”
他没看儿子,视线落在桌面上那一点油渍上,仿佛在研究什么深奥的学问。
“人呐,不能闲着。一闲下来,这张嘴就得多吃东西。”
他叹了口气,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透着精于算计的疲惫。
“我跟你妈,一个月工资加起来二十七块五,要养活这一家五口人,实在是……”
话没说完,但那未尽的压迫感,已经沉甸甸地落在了饭桌上每个人的心头。
三大妈立刻接上了话头,配合得天衣无缝。她攥着手里那几张皱巴巴的布票,愁眉紧锁,声音里带着哭腔:“你爸说得对,这日子是越来越紧巴了。眼瞅着就要过年,你两个弟弟的衣裳都打了好几个补丁,就这几尺布票,连扯块布给他们做条新裤子都不够。”
一唱一和,像两把钝刀子,在阎解成的心头来回地磨。
阎解成面无表情,只是默默地喝着碗里的玉米糊。
粗糙的颗粒划过喉管,带来一阵火烧火燎的刺痛。
他已经不是三天前的那个阎解成了。
三天前,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一个顶尖的机械工程师,在这具饥饿、瘦弱的身体里醒来。
他没有原主那种被父母逼迫的愤懑与不耐。他只是冷静地审视着眼前的一切,这堪称赤贫的家境,这对将算盘打得噼啪响的父母。他知道,这已经是这对普通小学教师,在这贫瘠的年代里,所能拿出的全部。
“爸,妈,你们放心。”
阎解成将碗底最后一点玉米糊喝干,把碗重重放下。
他从磨得发白的旧布口袋里,掏出一个被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包。
纸包打开,是二十七块八毛钱。
有大团结,有零钞,也有硬币。这是他继承这具身体后,翻出来的全部家当,是原主几个月打零工,从牙缝里省下的血汗钱。
他将钱推到阎埠贵面前。
灯光下,那叠钱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瞬间驱散了屋里的阴霾。
阎埠贵和三大妈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这是我攒的钱,先放您这儿。”
阎解成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没有一丝波澜。
“从明天起,我一定去找个正经工作。找到了,我每个月上交十块钱生活费,绝不让你们再操心。”
阎埠贵的眼睛亮了。他拿起那叠钱,手指有些发颤,一张一张地点数起来,那专注的神情,像是在检阅自己的兵马。
“嗯,这就对了。”
他把钱仔细收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这才抬起头,满意地看着儿子。
“是个爷们,就该有这份担当。”
次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寒风刺骨。
阎解成站在院子里的公用水龙头前,掬起一捧冰冷的水泼在脸上。剧烈的寒意让他瞬间清醒,也让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的脉搏。
不远处,中院的放映员许大茂,正对着院里的刘大妈,唾沫横飞地吹嘘着什么。
“……哎呦,刘大妈,您是不知道啊!”
许大茂的声音刻意压低,却又巧妙地拔高了尾音,确保整个前院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厂里的亲戚说,那红星钟表厂,可是摊上天大的事儿了!”
他的表情神秘又得意,享受着成为信息中心的感觉。
“一台从瑞士进口的宝贝机床,最新型号的!突然就趴窝了!厂里几十个技术员,连带着从苏联请来的专家,围着那铁疙瘩转了足足三天三夜,愣是连根毛病都没找出来!”
“这么邪乎?”
刘大妈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信。
“可不是嘛!”
许大茂一拍大腿,声音更响了。
“听说那机床是给部队生产军用计时器的,现在停产一天,那损失都大得吓死人!他们厂长急得满嘴燎泡,放出话来了,说谁要是能修好,条件随便开!”
许大茂的话音刚落。
嗡——
阎解成的脑海里,一声沉闷的轰鸣凭空炸响。
眼前的世界瞬间失去了色彩和声音,只剩下一片灰白。一本厚重的、由纯粹金光构成的古朴书籍,在他意识的深处凭空浮现。
【神工宝典】
封面上四个古篆字,散发着温润而威严的光芒。
书页无风自动,哗啦啦地翻动起来,最终停在其中一页。
光芒流转,一幅无比精密复杂的机床三维立体图,清晰地呈现在书页之上。图纸的结构,远比他前世见过的任何设计都要精妙。
一个刺目的红点,在图纸核心的一个微小部件上,正以固定的频率剧烈闪烁。
红点旁边,一行小字清晰无比地浮现出来:
【利希蒂-7型精密坐标镗床,故障原因:第二平衡摆轮的红宝石轴承,因环境温差产生超限热应力,导致百万分之一毫米级微裂纹,致使游丝卡滞,传动系统锁死。】
阎解成的心脏,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一跳!
不是幻觉!
这台机床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参数,都在瞬间涌入他的脑海,与他前世身为机械工程师的知识储备完美融合。
红星钟表厂!
利希蒂-7型!
给部队生产军用计时器!
谁能修好,条件随便开!
每一个词,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他的脑海中炸开。
这不是什么家长里短的琐碎,也不是糊纸盒的零工。
这是一条通天大道!
一个能让他彻底摆脱贫困,一步登天的绝世良机!
他眼中的迷茫和隐忍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灼热的精光。
他猛地将肩上的毛巾往身后一甩,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却点燃了他胸中的万丈豪情。
这个机会,他必须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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