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号震荡：舱外的险情
轻微的震荡是后半夜来的。
梁雨莫正给蹬了被子的安安掖被角，脚下的金属地板突然轻轻一抖，像有只无形的手晃了晃船身。货舱里的老人们动了动，张奶奶迷迷糊糊地问：“咋了？地震了？”
“不是地震。”梁雨莫走到舷窗边，外面的星星还是一颗一颗的，没什么异样。可引擎舱的方向突然传来“哐当”一声，紧接着是控制台急促的蜂鸣——那是故障警报，昨天才刚消掉。
她心里一沉，抓起应急灯就往引擎舱跑。推开门时，正看见宵北从引擎上爬下来，脸上沾着油污，手里的扳手“当啷”掉在地上：“冷却系统彻底崩了。刚才那下震荡把接口震裂了，冷却液漏了半箱。”
控制台的屏幕上，引擎温度正往上涨，红色的数字刺得人眼疼。梁雨莫蹲下来看接口处——银色的管道裂了道缝，淡蓝色的冷却液正顺着裂缝往外渗，滴在地上冒着凉气。“能修吗？”她问。
宵北抹了把脸，指节蹭得脸颊更花：“得换接口。备用接口在货舱顶的储物箱里，但是……”他顿了顿，看向飞船外，“刚才震荡的时候，储物箱的固定栓松了，箱子掉出去了，挂在船身外侧的散热板上。”
梁雨莫的心揪了起来。星光号没装星盟的通讯器，没法求救，也没法知道刚才的震荡是怎么回事。现在连备用接口都悬在船外，这意味着宵北得出去拿。
“我去。”宵北已经开始翻工具箱，从最底下摸出套银灰色的防护服，“你在里面盯着控制台，要是温度超过警戒值，就启动应急冷却——虽然没多少用，但能撑几分钟。”
梁雨莫帮他递过头盔，指尖碰着冰冷的金属，有点发颤：“外面……安全吗？”
“能有啥危险？”宵北笑了笑，往防护服上的氧气管接口拧螺丝，“就是艘破储物箱，我去摘下来就回来。你别忘了给我留碗热乎的营养膏粥。”
话是这么说，他扣头盔时，指尖还是顿了一下。星光号的防护服是从废弃空间站捡的，左臂的气压阀有点漏，上次穿的时候还滋滋冒气，他用胶带缠了缠，不知道顶不顶用。
气闸门打开时，“嘶”的一声漏了点风。宵北顺着悬梯往下爬，脚下就是茫茫太空——没有声音，没有颜色，只有远处的星星亮得刺眼。储物箱果然挂在散热板上，蓝色的箱体被刚才的震荡撞瘪了一块，绳子缠在散热片上，像条拧巴的蛇。
他抓着船身外侧的扶手往前挪，防护服的靴子吸在金属板上，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才挪了两步，左臂突然一沉——是气压阀的胶带松了，冷冽的空气顺着缝隙往里灌，胳膊瞬间冻得发麻。
“该死。”宵北咬着牙腾出一只手，想把胶带重新缠紧。可太空里没法借力，他一抬手，身体突然往旁边歪了歪，差点撞在散热板上。他赶紧抓住扶手，指节攥得发白——刚才要是没抓稳，就成了飘在太空里的垃圾了。
好不容易蹭到储物箱旁边，他掏出美工刀割绳子。绳子冻得发硬，割了好几下才断，箱子“哐当”掉在船身板上。他弯腰去捡，却发现箱子底下卡着块碎陨石——是刚才震荡时溅过来的，像颗锋利的石子，正扎在散热板的缝隙里。
“怪不得警报响。”宵北嘀咕着，伸手去拔陨石。可那石子卡得太紧，他一用力，陨石没拔出来，自己的手套反而被划了道口子。虽然手套是防割的，但他还是听见防护服里传来“嘀嘀”的警报——是手套的气压感应坏了。
他没敢再耽搁，抱起储物箱往气闸门挪。刚走一半，突然看见远处飘过来一串亮晶晶的东西，像撒在太空里的玻璃渣。他眯起眼一看，心里咯噔一下——是刚才震荡的冲击波带过来的太空垃圾，小石子似的，正往船身这边飘。
“快点，快点。”他加快脚步，靴子在金属板上滑了一下，差点摔倒。太空垃圾越来越近，有块指甲盖大的碎片“啪”地撞在他脚边的扶手上，瞬间砸出个小坑。
气闸门就在眼前了。宵北抱着箱子往上爬悬梯，刚爬到一半，后背突然一疼——是块稍大的垃圾撞在了防护服上，虽然没破，却把他往前推了个趔趄。他手一松，储物箱“呼”地飘了出去。
“别！”宵北伸手去抓，可太空里没有惯性，箱子像长了翅膀似的往远处飘。他眼睁睁看着箱子越来越小，心里凉了半截——那里面不光有备用接口，还有王大爷的降压药，是昨天刚跟民用船换的。
气闸门里突然传来急促的敲击声。是梁雨莫在里面拍门，她肯定从监控里看见箱子飘走了。宵北咬了咬牙，转身又往回爬——他不能就这么空着手回去。
他追着箱子飘了大概十几米，终于抓住了箱子的把手。可箱子太沉，带着他往远处飘了飘，离星光号越来越远。他急得冒汗，突然想起防护服腰侧挂着的绳索枪——是上次去陨石带捡补给时用的，里面还有一发绳弹。
他掏出绳索枪，对着星光号的船身板扣扳机。“嗖”的一声，绳弹带着绳子飞出去，稳稳地缠在了气闸门旁边的扶手上。他拽了拽绳子，够结实。
“走你。”他拉着绳子往回拽，箱子在太空里晃悠，像个不听话的风筝。快到船身时，绳子突然“啪”地绷断了——是刚才被太空垃圾划了道口子，他没看见。
这下彻底没辙了。宵北抱着箱子，看着星光号在远处越来越小，防护服里的氧气警报开始响了，“嘀嘀”的声音敲在他心上。他突然笑了——早知道刚才不逞能去拔那破陨石了。
就在这时，气闸门突然打开了，梁雨莫探出头来，手里拿着根长长的维修杆——是从引擎舱拆下来的，顶端还缠着块防滑布。她把杆子往他这边递，胳膊伸得笔直，防护服的帽子滑下来，露出额前的碎发。
“抓住！”她的声音透过防护服的通讯器传过来，有点抖，却很清楚。
宵北赶紧伸手去抓维修杆。可他离得太远，杆子差了半米够不着。他往前飘了飘，突然想起什么，把手里的储物箱往梁雨莫那边推了推——箱子比他轻，能飘得过去。
梁雨莫抓住了箱子，眼睛亮了亮。她把箱子往气闸门里一扔，又把维修杆往他这边送了送，自己顺着悬梯往下爬了两步，几乎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气闸门。
“快！”她喊着，维修杆的顶端终于碰到了他的手套。
宵北一把抓住，梁雨莫使劲往回拽。两人一个拉一个爬，终于把他拽回了气闸门。关上门的瞬间，宵北瘫在地上，头盔“哐当”掉下来，大口喘着气，胳膊上的防护服冻得硬邦邦的。
“你咋这么傻？”梁雨莫蹲下来帮他解防护服的扣子，声音里带着哭腔，“箱子没了就没了，你要是飘走了咋办？”
“没箱子咋修引擎？”宵北咳了两声，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是备用接口，他刚才从箱子里掏出来攥在手里了，“你看，这不拿着了？药……药没了就没了，咱再想办法。”
梁雨莫看着他手里的接口，又看了看他冻得发紫的胳膊，突然把营养膏罐子往他怀里一塞：“热的！快吃！”
引擎舱的温度还在涨，梁雨莫蹲在接口处拧螺丝，宵北靠在墙上吃营养膏，嘴里嘟囔着：“刚才那震荡肯定不是小事，说不定是哪个地方炸了。”
“管它呢。”梁雨莫把冷却液管子接好，按下启动键，引擎发出低低的嗡鸣，温度表上的红色数字开始往下掉，“咱这船没坏，人也没少，就够了。”
宵北点点头，看着舷窗外——刚才飘过来的太空垃圾已经不见了，星星还是那么亮。他突然想起什么，从防护服口袋里摸出个小玩意儿——是块从储物箱上掉下来的蓝色碎片，被他捡起来了。
“给安安玩。”他把碎片递给梁雨莫，“就当是太空捡的星星。”
梁雨莫接过来，碎片在应急灯下闪着光，像块漂亮的宝石。货舱里传来安安的哭声，大概是醒了。她把碎片揣进兜里，扶着宵北站起来：“走，给孩子们看看‘太空星星’去。”
引擎的嗡鸣稳了下来，像在哼一首安静的歌。气闸门旁边的储物箱瘪在地上，虽然空了，却好像也没那么碍事。宵北一瘸一拐地跟着梁雨莫往货舱走，左臂还在发麻，可心里却热乎乎的——刚才梁雨莫探出头来递杆子的样子，比远处的星星还亮。
至于那震荡是怎么回事，管它呢。只要星光号还能往前开，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就算再遇到点危险，也总能想出办法的。宵北摸了摸兜里的美工刀，想着明天得把防护服的气压阀好好修修——下次再出去，可不能这么狼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