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动传来时，我正趴在星武神号的舷窗边擦瞄准镜。那股力道不凶，却带着股闷劲儿，像有只手隔着舰体按了按我的后背。训练舱里的全息投影晃了晃，陌欣捏着的太空饼干“啪”地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抬头时眼睛瞪得溜圆：“不是吧？刚收到刘云凯的信就地震？这新家园也太热情了！”
雪儿正翻着能量武器手册，指尖在“护盾共振频率”那页顿住，抬头往舰桥的方向望：“不是地震。是舰体外部传来的震荡，你听——”
话音刚落，内部通讯器就“嘀嘀”响了，这次是陈晓伟将军的声音，比上次急讯时稳了些，却带着点难掩的轻快：“小轩，雪儿，陌欣，都来舰桥！刘云凯少将的消息！”
我们仨往舰桥跑时，走廊里已经热闹起来。士兵们凑在通讯屏前，有人笑着拍巴掌，有人举着能量棒往嘴里塞，连平时总板着脸的机械师赵磊，都靠在舱门上咧着嘴。“咋了赵哥？”陌欣拽了拽他的袖子，“是不是刘云凯说要请咱们吃地球的火锅？”
“比火锅好。”赵磊指了指舰桥的方向，“刚联手把克里贡星人打跑了！刚才那震荡，是迷雾星带的爆炸声传过来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脚步不由得加快。冲进舰桥时，正看见陈将军站在主控制台前，通讯屏上亮着刘云凯的脸——他眼角的皱纹好像浅了些，军装领口沾着点灰，却笑得爽朗：“晓伟同志，还有小轩那小子，听见动静了吧？别慌，是我们跟曜黑帝国联手干的！克里贡星人的舰队被打跑了，血色红魔那家伙跑得比兔子还快！”
“曜黑帝国？”陌欣扒着控制台边缘探出头，“就是那个洛克菲勒的地盘？他们居然肯联手？”
刘云凯在屏里笑了笑，抹了把脸：“算是不打不相识吧。魔撒斯那老东西藏得深，不联手扛不住。对了小轩，”他的目光在屏上转了转，落在我身上，“你们按现在的航线走，估计还有180天到第二家园吧？不急，慢慢开，路上注意安全。等你们到了，我让炊事班蒸白面馒头，管够！”
我刚要开口说“谢谢刘少将”，通讯屏的光突然闪了闪，画面里挤进来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攥着个旧搪瓷缸，嗓门亮得像铜铃：“刘云凯你让让，我跟孩子说两句！”
刘云凯赶紧往旁边挪了挪，笑着介绍：“这是张启航老先生的女儿，张念昔阿姨。念昔阿姨，这就是小轩，当年你父亲总挂在嘴边的那个半大孩子。”
“张奶奶？”我盯着屏上那张脸，眼眶猛地一热。启航大叔的照片我见过不少，这老太太的眉眼跟他像极了，尤其是眼角那颗小小的痣。当年在地球联合指挥中心，启航大叔总说“我家丫头要是在，肯定跟你投缘”，原来就是张奶奶。
“哎，孩子。”张念昔奶奶往前凑了凑，搪瓷缸往桌上一放，“我听刘云凯说了，你跟着启航叔受了不少苦。这一路过来，没饿着吧？”
“没、没饿着。”我话没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瞄准镜的“张”字刻痕上，“张奶奶，启航大叔他……他在营地陷落的时候，为了护着孩子们，被克里贡星人的藤蔓……”
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下去。当年的画面涌上来——启航大叔把我往逃生飞船里塞，自己开着战舰往回冲，藤蔓缠上他胳膊时，他还回头喊“小轩别回头”。
“我知道，我都知道。”张奶奶的声音软了下来，却没哭，只是抬手抹了抹眼角，“刘云凯早跟我说了。那老东西啊，一辈子就犟，护着别人比护着自己命还紧。”她顿了顿，拿起搪瓷缸喝了口水，又笑了，“不过他没白死。你看，你们这不是往第二家园赶吗？孩子们能活着，他在天上也踏实。”
陌欣在旁边悄悄拽我的袖子，往我手里塞了块干净的手帕。雪儿站在我旁边，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没说话，眼里却亮着暖光。陈将军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念昔阿姨，小轩这孩子重情。这些年他总把启航老先生的扳手带在身上，跟宝贝似的。”
“是个好孩子。”张奶奶看着我，眼睛里的光软得像棉花，“等你到了第二家园，奶奶给你做启航叔最爱的槐花饼。当年他总说我做的饼硬，其实是他牙口不好，还嘴硬。”
我刚要点头，整个星盟舰队突然猛地一震！这次不是闷劲儿，是实打实的冲撞，舰桥里的指示灯“唰”地全变成了红色，警报声尖得像针扎耳朵。“怎么回事？”陈将军猛地攥住控制台，“报告舰体状况！”
“将军！前方出现能量屏障！”通讯官的声音带着颤，“我们被顶住了，无法前进！动力系统正在过载！”
屏幕上的星图突然放大，在我们前方三十公里的位置，出现了道淡金色的光墙。那光墙连绵几十公里，把整个跃迁航道堵得严严实实，墙面上流淌着细密的纹路，像无数只眼睛在眨。
“这是什么？”陌欣指着光墙，“克里贡星人的新武器？”
刘云凯在通讯屏里皱起了眉，凑到旁边的仪器前看了两眼，脸色沉了下来：“是旧曜黑帝国的太空预警系统！洛克菲勒他父亲洛克艾德曼当年搞的，几十年前就布在这了，为了防旧星盟舰队的。”
“旧星盟？”我愣了愣，“不是说星盟是后来才组建的吗？”
“这预警系统比现在的星盟老得多。”张奶奶突然开口，搪瓷缸往桌上一磕，“当年布这系统的时候，我还跟着启航叔去看过图纸。那时候旧星盟有个女指挥官，叫曼妮维雅，个头高得很，总穿双锃亮的军统靴，站在舰桥上跟座铁塔似的。洛克艾德曼怕她带兵打过来，才咬着牙搞了这道屏障。”
“曼妮维雅？”陈将军突然皱起眉，从抽屉里翻出本泛黄的档案，“我在旧数据库里见过这个名字。据说当年她带队打穿了卡伦星系的防线，是个狠角色。可惜……”他顿了顿，指尖在档案上划了划，“两年前在跟异星海盗的冲突中殉职了。”
屏幕上的光墙突然亮了亮，纹路里渗出淡紫色的光。星武神号的引擎发出“嗡嗡”的闷响，像是在跟屏障较劲。赵磊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过来：“将军！动力舱温度快到警戒值了！再顶下去，副引擎得炸！”
刘云凯在屏里急得直搓手：“这系统几十年没启动过，怎么突然亮了？洛克菲勒那边也没说啊！小轩，你们先退远点，别硬撞！我让技术部查查怎么破解，当年曼妮维雅的舰队好像找到过屏障的弱点……”
“曼妮维雅……”我盯着光墙上的纹路，突然想起启航大叔留下的那本旧日记。里面有一页画着个潦草的星图，旁边写着“曼妮维雅的巧思——纹路交汇处是命门”。当年我以为是随手画的，现在想来，说不定就是这预警系统。
我赶紧从口袋里翻出日记，翻到那一页递到屏幕前：“张奶奶，刘少将，你们看这个！启航大叔当年画的，是不是这屏障的纹路？”
张奶奶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对！就是这个！当年他跟曼妮维雅聊过这系统，说这纹路看着乱，其实是按星轨排的，每三十个交汇点里，有一个是能量核心！只要打穿核心，屏障就破了！”
陈将军立刻凑过来，指尖在日记上点了点：“赵磊！按这个星图调主炮参数！瞄准纹路最密的那块区域，用聚能模式打！”
“收到！”赵磊的声音透着股利索，“主炮充能需要三分钟！”
屏幕上，刘云凯正让人翻旧档案，张奶奶站在他旁边，指着档案上的星图跟他比划：“你看这，当年曼妮维雅就是从这里打进去的……对，就是那个像月牙的纹路……”
三分钟过得像三年。星武神号的引擎还在“嗡嗡”响，光墙的纹路越来越亮，像是在嘲笑我们的不自量力。陌欣攥着我的胳膊，手心全是汗：“小轩哥，能行吗？要是破不了，咱们是不是得绕路？”
“能行。”我看着日记上启航大叔的字迹，心里突然踏实了。他从不乱记东西，这纹路交汇处，肯定就是屏障的命门。
“主炮充能完毕！”赵磊的声音斩钉截铁。
“开火！”陈将军的吼声落定，星武神号的主炮猛地亮起蓝光。那道光束比平时细了一半，却亮得刺眼，像根烧红的针，稳稳扎向光墙纹路最密的地方。
“轰——！”
光墙猛地炸开白光，纹路瞬间乱了套，像被戳破的蜘蛛网。淡金色的屏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最后“噗”地散成了星尘，飘在航道上，像撒了把碎金。
舰桥里爆发出一片欢呼。陌欣跳起来抱住雪儿，赵磊在通讯器里喊“成了”，陈将军抹了把汗，笑着看向屏幕：“刘云凯，搞定了！这还得谢启航老先生留的后手！”
刘云凯也笑了，张奶奶站在他旁边，对着屏幕摆摆手：“孩子，路上当心。到了第二家园，奶奶的槐花饼都给你留着！”
通讯屏暗下去时，舷窗外的星尘还在飘。我把日记揣回口袋，摸了摸瞄准镜上的刻痕，突然觉得启航大叔好像就站在旁边，拍着我的肩说“干得不错”。
陈将军让舰队放慢速度，顺着破开的航道往前开。雪儿凑过来看我的日记，指尖轻轻拂过那些潦草的字迹：“你看，这些旧日子里藏着的，全是念想。”
“可不是嘛。”陌欣蹲在地上捡刚才掉的饼干，拍了拍上面的灰就往嘴里塞，“等到了第二家园，我得让张奶奶给我讲讲曼妮维雅的事。183cm的女指挥官，穿军统靴肯定特帅！”
我靠在舷窗边，看着远处渐渐清晰的星轨。180天的路还长，说不定还会遇到别的麻烦——旧预警系统、没走远的克里贡星人，甚至洛克菲勒那边的变数。可刚才屏障炸开的瞬间，我突然不怕了。
启航大叔的日记还在，张奶奶的槐花饼在等，曼妮维雅当年破屏障的勇气也像颗种子，落在了我们心里。星武神号的引擎重新发出平稳的嗡鸣，载着满舰的人，往第二家园的方向飞。路上的坎儿肯定不少，可只要手里的瞄准镜没歪，身边的人没散，就没什么过不去的。
陌欣突然拽了拽我的袖子，指着舷窗外：“你看！那边的星星连成线了！是不是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