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给到我这。
指尖的暖意还没散尽,后脑勺突然撞在指挥椅的靠背上,疼得我猛地抽了口气。睁眼时,舰桥里的笑声还在飘——赵磊正举着块半大的碎晶往老李怀里塞,说要给老李的老花镜镶个“能量边”;小张趴在通讯台上,给各舰报碎晶数量,报着报着自己先笑了,说神虎号捡着块心形的,比他给对象送的银坠还亮。
“发什么呆?”将军用图纸敲了敲我的胳膊,他指尖沾着点铅笔灰,蹭在我袖子上,“刚才让你看的线路接口,想什么呢?”
我攥了攥手心,那枚鸽子蛋大的晶石还在,暖烘烘的,只是掌心不知何时沁了层薄汗。刚才梦里的爆炸声好像还在耳朵里响,张启航大叔叼着两根电子雪茄的样子,和将军此刻眼里的光,竟有些重叠。
“没什么。”我把晶石往图纸旁挪了挪,指尖在充能线路的标注上点了点,“就是觉得……这晶石来得巧。”
“巧?”将军挑眉,拿过晶石对着光看,“我看是命!达达尔星人揣着这宝贝横行三年,偏撞上咱们星武神号,偏就炸在你跟前——这不是命是什么?”
雪儿端着两杯热咖啡进来,把杯子往我和将军手边一放,热气裹着咖啡香漫开:“刚才去技术部,老周说这晶石能直接当医疗仪的能量源,比星盟的能量块稳定十倍。陌欣正拿碎晶试呢,说陈晓伟将军的恢复期能缩短一半。”
“哦?还有这用处?”将军眼睛更亮了,刚要再说什么,通讯器突然“嘀嘀”响了两声,是苍龙号发来的实时画面——屏幕上,几条金光亮带正缠在他们左舷的引擎上,原本黑漆漆的裂痕里,正慢慢渗进淡金色的光,像有谁拿细针往裂缝里填金粉。
“舰长说,引擎转速已经恢复80%了。”小张把画面切到大屏,声音里带着雀跃,“说不用等小艇了,他们自己能开回编队。”
舰桥里静了几秒,赵磊突然“啧”了声:“这达达尔星人也太亏了吧?母舰炸了不说,还得给咱们修船?早知道这样,他们还不如直接把晶石打包送咱们得了。”
这话逗得众人又笑起来,我却没怎么笑出声。指尖摩挲着那枚晶石,冰凉的晶石外壳下,暖意在慢慢淌,像极了当年在星辰号上,张启航大叔把他的保温壶塞给我时的温度——那壶里总泡着枸杞,他说我年轻,得补补,可他自己总忘了喝,壶底的枸杞都沉成了堆。
“小轩?”雪儿碰了碰我的手背,她指尖刚沾过咖啡杯的热度,“你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刚才被达达尔星人的金光震着了?”
我摇摇头,刚要说话,老李突然指着大屏“咦”了声:“不对啊,苍龙号周围怎么还有光带往别处飘?”
众人都往大屏看——果然,围着苍龙号的金光亮带里,有几道正慢悠悠地往远处飘,不是往星武神号来,也不是往其他护卫舰去,而是朝着星域边缘的星云飘。那方向,正是刚才达达尔星人小型飞船逃窜的方向。
“别是要追着达达尔星人跑吧?”赵磊挠了挠头,“这晶石还认主?”
“认什么主。”将军皱着眉,拿过战术平板调星图,指尖在星云的标注上点了点,“那片星云是‘迷航带’,星盟的舰船进去都得开三倍雷达,达达尔星人跑进去,十有八九是想绕路回他们的殖民星。”他顿了顿,突然看向我,“小轩,你说这些光带会不会是……在给咱们引路?”
我心里一动,捏着晶石的手紧了紧。刚才那些光带修复船身时,动作温顺得像有灵性,此刻往星云飘,倒真不像漫无目的。
“要不试试?”雪儿指着大屏,“让神虎号派艘小艇跟着,保持安全距离,要是光带真有方向,咱们就……”
她话没说完,通讯器突然炸开一阵刺耳的电流声,是神虎号的紧急频道。紧接着,舰长的声音撞进来,带着急:“星武神号!迷航带边缘发现达达尔星人的小型飞船!不是之前跑的那几艘!是新的!至少二十艘!正往咱们的碎晶堆冲!”
舰桥里的笑声瞬间没了。小张手快,立刻切出神虎号的外置摄像头画面——屏幕上,二十艘灰影正从星云里钻出来,像群饿狼,直扑神虎号旁边的碎晶堆。那些堆在甲板上的碎晶反射着光,在黑夜里亮得扎眼。
“这群孙子!还敢回来!”赵磊攥着拳头就往武器舱冲,“我去给主炮充能!把他们轰成渣!”
“回来!”将军一把拽住他,战术平板“啪”地拍在控制台上,“他们船小灵活,主炮打不着!让护卫舰散开,用能量网把碎晶护起来!别让他们抢着!”
“可他们有二十艘!”小张急得额头冒汗,“咱们的护卫舰刚修了一半,能量护盾还没满……”
话音刚落,大屏上突然闪过几道金光——是刚才往星云飘的那些光带!它们像被惊动的鱼,猛地掉转头,直扑那些小型飞船。达达尔星人的飞船刚要开火,光带突然缠了上去,不是往船身里钻,而是像捆绳子似的,把飞船的引擎口死死缠住!
“轰——”第一艘飞船的引擎炸开了,不是等离子体那种耀眼的光,是暗灰色的烟,裹着碎片往太空里飘。紧接着,第二艘、第三艘……那些光带像长了眼睛,专找引擎口钻,没几分钟,二十艘飞船就剩三艘在逃,灰溜溜地扎回星云里,连头都没敢回。
舰桥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赵磊举着拳头僵在原地,忘了要去武器舱;小张张着嘴,半天没合上;老李推了推老花镜,低声说了句“邪门”。
“不是邪门。”我突然开口,指尖在晶石上轻轻敲了敲,“是这晶石……认善。”
张启航大叔当年说,武器是死的,人是活的。他带着突击队员撞向克里贡星人舰队时,不是为了炸碎谁,是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达达尔星人拿晶石当武器,烧了三颗殖民星,可这晶石落到我们手里,能修船、能治病、能护着碎晶——它好像知道,谁拿着它是为了抢,谁是为了守。
“不管它认什么。”将军突然笑了,拿过晶石往我手里一塞,“反正现在它是咱们的了。雪儿,让各舰抓紧收碎晶,收完了先不回星盟总部,去‘黎明前哨站’。”
“去前哨站?”我愣了下。黎明前哨站是张启航大叔当年建的,离地球最近,后来被克里贡星人毁了一半,星盟一直没顾上修,现在只剩个空壳子。
“对。”将军拿铅笔在星图上画了个圈,圈住前哨站的坐标,“把前哨站修起来,用这晶石当能量核心。以后咱们就以那儿为据点,一边盯着达达尔星人的殖民星,一边……慢慢往地球挪。”
他说这话时,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落进水里,在我心里荡开一圈圈的涟漪。地球。这个词我快不敢常想,怕一想就想起张启航大叔炸开的那片光,怕想起当年星辰号驶离时,舷窗外越来越小的蓝色星球。
“将军……”我嗓子有点干,刚要再说什么,手心的晶石突然烫了下。低头看时,晶石里的金光竟聚成了道小小的光带,在晶石里慢悠悠地转,像条小尾巴。
“你看你看!它动了!”赵磊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它肯定是听见咱们要去前哨站,高兴了!”
雪儿也笑了,拿过我的战术平板,调出前哨站的修复图纸:“前哨站的能量舱是按最大规格建的,正好能放下大块的金能晶石。到时候把医疗舱、武器库都改了,咱们就能……”
她话没说完,我突然站起来,手里攥着那枚晶石,走到舷窗边。窗外,金色的光带还在飘,有的缠在护卫舰的舰桥上,有的往碎晶堆里钻,远处的星云像块巨大的蓝丝绒,裹着点点星光。
刚才梦里的爆炸亮光,和此刻窗外的金光,慢慢叠在了一起。张启航大叔说,要好好活着,要为以后的归来做准备。他没说什么时候归来,没说要带着什么归来,但我猜,他大概也盼着这一天——盼着我们揣着能护着人的武器,带着能修好家园的能量,一步步往地球挪。
“怎么了?”雪儿走过来,站在我身边,她头发被舷窗外的光映得泛着浅金,“又想起什么了?”
我摇摇头,把晶石举起来,对着光看。晶石里的金光透过指尖洒在舷窗上,在玻璃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当年星辰号驶离时,张启航大叔挥着的手。
“没什么。”我笑了笑,把晶石塞回口袋,转身往指挥椅走,“就是觉得……得快点把前哨站修好。”
将军正拿着图纸跟老李说线路改造,见我过来,往旁边挪了挪,给我让了个位置:“正好,你跟我说说,这主炮的充能线路要是接两块晶石,能不能……”
赵磊凑过来,手里还攥着那块心形的碎晶:“队长,等修好了前哨站,能不能把这碎晶给我?我想给我对象寄回去,说这是从外星抢来的‘星星’……”
小张在通讯台那边接话:“别想了!碎晶得统一交公!要寄也是我先寄,我妹下个月生日,她肯定喜欢……”
舰桥里又热闹起来,笑声混着咖啡香,裹着窗外的金光,暖烘烘的。我低头看着图纸上的线路,指尖在“能量核心”的标注上停了停,突然想起张启航大叔当年总说的那句话——
“光荣只属于死去的人,活着的人要记住他们的牺牲。”
记住,然后往前走。
揣着他们没来得及见的光,带着他们没来得及完成的事,一步步往前走。
掌心的晶石又暖了些,像是在应和。我拿起铅笔,在图纸上画了条新的线路——从能量舱直通前哨站的瞭望塔,到时候在塔上装个能量灯,用金能晶石供能,夜夜亮着。
不管是晚归的巡逻舰,还是……远处可能在盼着的人,都能看见。
“笑什么呢?”将军碰了碰我的胳膊。
我抬头,正好看见窗外的金光裹着艘护卫舰往编队里靠,像孩子扑向母亲的怀抱。
“没什么。”我低头继续画线路,笔尖在纸上沙沙响,“就是觉得……咱们这趟,肯定能成。”
肯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