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又是一个可爱的春。梨花雨的春天如约而至,三月的N市寒气似乎还未来得及褪去,梨树上的含蓄就已经开始开得盛茂。
外面不小不大的雨甩着和谐的拍子,坚定地打在偌大的落地窗外。室内的灯只开了小小一盏,映得整个房间昏黄一色,男人站在窗前,手里的朗姆酒在他手里一明一暗,俯望着庭院中开得正盛的梨花。
纪汝怜的耳中只有因雨势变大而逐渐清晰起来的雨声。
梨花雨,梨花雨的春天要来了。
“纪总,人找到了。”纪汝怜身后的人开口,嗓音里藏着不可捉摸的些许解脱和兴奋。他给眼前人递出一叠四方四正的照片。
纪汝怜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慵懒地垮坐在用檀香紫檀打造的木椅上。
他揉了揉皱着的眉头,失望多次后的疲惫无数次地攻击,折磨着他。踌躇许久后,他才接过躬身已久的人手里的照片。
纪汝怜暗暗的眼神锁在手中的照片上。
房间里的灯盏的亮光仿佛一瞬间尽数钻入纪汝怜的丹凤眼中。
照片上的人,是他日思夜想的哥哥!
找到了。
破烂的楼阁,七拐八拐的狭窄小巷。还有哥哥瘦削的背影和熟悉的侧脸像梨花雨一样在纪汝怜眼中绽放。
身旁人怯怯望着上司以前从未有过的流露出的情绪,轻轻抹去了自己额角上的细汗。
纪汝怜动作干净利落,随手脱掉了身上的西服外套,走到办公桌前,慵懒坐下,拿着笔的指节分明的手在支票上来回快速游走,没几秒,便写下八百万的支票条子。
他抬头望了望跟前的不敢抬头的人,有一瞬间觉得好笑。
纪汝怜将支票往前推了推,“干得不错,你的。”纪汝怜眼里生出一丝笑意。
“谢谢纪总。”
那人退下后,纪汝怜再次走到窗前,端起未饮完的酒,一饮而尽。
哥哥,溪然终于找到你了。
雨后清晨的空气中带着些许迷人的梨花香气,纪宅被完完全全地包裹了起来。
纪汝怜像往常一样起的很早,洗漱完毕后,便迈着轻快的步伐往二楼最东面的房间走去。
纪汝怜看着眼前的一切,眼里再次闪着亮亮的火光。
给哥哥准备的波西米亚小提琴。
还有一些未变的房间陈设,可能有变化。但纪汝怜凭着儿时的记忆,尽可能地恢复了原来的美好。抚摸着小提琴的木质纹理,纪汝怜的嘴角露出了好看的弧度,长长的睫毛一直扑闪不停。
哥哥见到我会很高兴的吧。
不要再和哥哥分开了。
管家的敲门声打断了纪汝怜的思绪。
“少爷,车备好了,新菜单需要您过目吗?”
纪汝怜侧过身子,扶了扶今天清爽的发型,对着镜子正了正自己今天的衣服。上身清爽的白衣衫和深蓝色的牛仔裤,是昨天晚上刚买的,纪汝怜平时从来没有机会穿这些休闲装,幸好哥哥给了他这个机会。
男人似乎已经摒弃了往日的冷漠与职场上的雷厉风行,活脱脱摇身一变,成了不谙世事的的青涩少年。纪汝怜眉骨高高的,眉眼很浓,高挺的鼻骨上落着细细的绒毛,嘴边有一颗不大不小的痣,显得严肃的脸上少了几分锐利。
“以后餐桌上再加上一些甜食。”
纪汝怜今天的早饭吃得有些急,他实在等不了一点,但也要保持稳重。换上崭新的板鞋,纪汝怜在地上踩了踩。
“这身怎么样?”纪汝怜开口。
管家迟疑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很合适您。”他望向有些许反常的少爷,但这样的他,多了一份专属于少年的青稚。
“从今天开始,吃饭时间你们不用在身旁服侍了,我哥哥回来,我怕他不适应。”
是少爷时常手里攥着的照片上的少年吗?
管家本着自己的职位,只是应了一声。
T市的夜晚不如N市彻夜灯红酒绿,更多的是寻常人家的欢声笑语。
纪汝怜凭着查到的地址,一点一点往窄巷里深入,昏黄的灯火通明,映照在纪汝怜身上,越发显得他不属于这里。
纪汝怜的手掌心出了许多汗,这时候的他只能强装镇定地往目的地走。盛溪迟住的这栋楼没有电梯,破旧的楼道清晰地将纪汝怜的脚步声发大—6楼,到了。
纪汝怜的心仿佛想要冲破束缚,直直地破门而入。
泛白的指节急切地敲着陈旧的铁门,期待的回应似乎也迟迟没有到来。
为什么?
纪汝怜黑暗中的双瞳颤了颤,失神般地坐在门前的楼梯上,他顾不得被蹭脏的衣衫,只想要快点见到盛溪迟。
凌晨夜晚的钟声按时敲响,伴随着人们的熟睡,夜空的绚烂,很是美丽。纪汝怜强撑着悄悄来袭的困意,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四点了。
纪汝怜睡着了,额头处,脖颈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睡梦中忽然隐约觉得有这样一只手,一直擦拭自己额头的手,冰冰凉凉的,渗得他心悸。
纪汝怜睁开眼,狠狠抓住那只手,男人的手腕被攥得生疼,眼角布上了被逼出的生理性眼泪。
二人的距离是那么近。
一双布满血丝,充斥着疲惫的双眼,正定定地看着纪汝怜。
纪汝怜放松了自己抓着男人的手劲,等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愧疚的神情。
“没弄疼你吧,哥……”
那声哥哥被纪汝怜自己堵在了嘴巴,心里却早已经叫了无数声哥哥。
“溪然?”男人声音发颤,不敢相信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自己眼前。
盛溪然,这三个字在被掩埋十年后,才被重新提起。
很久很久了。
二人坐在小屋的沙发上,不远处的大厦亮着的灯光也给黑暗中的小屋施舍了几分光亮。
纪汝怜强忍着自己想要冲上去抱他的行为,将头低了低。
盛溪迟缓缓凝望着他的侧脸,微黄的灯光在纪汝怜优越的脸上落脚,过了许久,他才舍得转过脸,微微黑暗中,二人的眸子炽热中透着几分令人心痛的陌生感。
纪汝怜在纪家身经百战,流了许多的血,挨了许多的罚,才明白服软二字的香甜可口。
但在这件事上算不上服软,是他带盛溪迟离开更有胜算的筹码。
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