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醒得很早。
小旅馆的窗户糊着一层灰,透进来的晨光也是灰蒙蒙的。我盘腿坐在床上,一夜未眠,但精神却异常饱满。丹田内,那股自下山以来就沉寂如水的真气,经过昨晚的画符和一夜的吐纳,竟变得活跃了几分,如同一条初醒的溪流,在经脉中缓缓流淌。
桌子上,我昨晚画好的三张符箓静静地躺着,上面的朱砂痕迹已经完全干透,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有流光闪过。
我将符箓小心翼翼地叠好,与那串五帝钱、八卦镜一同收入怀中。这些,就是我今天吃饭的家伙。
收拾停当,我看了看手机,时间是早上八点半。离约定的九点,还有半个小时。
我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闭目养神。
老头子说过,干我们这一行的,无论面对多大的场面,多凶的邪祟,首先要稳住的,是自己的心。心若不静,气则不顺,气若不顺,法就不灵。
八点五十分,我的手机准时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恭敬而沉稳的男声:“请问,是林玄道长吗?”
“是我。”
“道长您好,我是芬芳姐派来的司机,已经到您旅馆楼下了。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下来?”
“稍等,我马上就到。”
我挂了电话,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只住了一晚的小房间,推门而出。
当我走到旅馆门口时,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叫“有钱人的世界”。
一辆黑色的、车身长得有些夸张的轿车,正静静地停在狭窄的巷子口。车漆锃亮,在晨光下反射着一种深邃而内敛的光泽。车头那个标志,我虽然不认识,但光看那气派,就知道比我之前在路上见过的奔驰宝马,要贵得多。
这辆车与周围破旧的居民楼、杂乱的电线、以及路边卖早点的三轮车,形成了一种极具冲击力的、魔幻现实主义的画面。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白手套的司机,正笔挺地站在车门旁。看到我出来,他立刻快走几步迎了上来,微微躬身。
“道长,让您久等了。”
他的态度无可挑剔,但眼神里,还是藏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好奇和打量。我能理解,任谁看到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道袍的年轻人,要坐上这种级别的豪车,都会觉得奇怪。
我坦然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径直走向后排。
司机为我拉开车门,我弯腰坐了进去。
车门关闭的瞬间,外面所有的嘈杂,都被隔绝得一干二净。车里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座椅是米白色的真皮,柔软得像是要把人陷进去。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高级的皮革香气。
这辈子,我都没坐过这么舒服的“交通工具”。
车子平稳地启动,悄无声息地汇入了车流。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车子一路向东,驶离了喧闹的市区,渐渐开上了盘山公路。路两旁的建筑越来越稀疏,取而代之的是郁郁葱葱的山林。空气也变得清新起来。
约莫半个小时后,车子在一处戒备森严的大门前停了下来。门口的岗亭里,站着两个穿着制服、腰间配着装备的保安。
司机摇下车窗,和保安简单交涉了几句,大门缓缓打开。
车子驶入,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只见一座座风格各异的豪华别墅,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半山腰上,掩映在绿树和花丛之中。每一栋别墅,都像是一件艺术品,彰显着主人非凡的财力和品味。
这里,就是云顶山庄。
车子在A区的车道上又行驶了几分钟,最终,在一栋现代风格的纯白色别墅前,缓缓停下。
“道长,到了。”司机轻声说道。
我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别墅很大,主体是三层结构,带着一个巨大的落地窗和环形的露台。院子里的草坪修剪得整整齐齐,几株名贵的观赏树木,一看就价值不菲。
然而,我却没有第一时间往里走。
我站在车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悄悄运起了“望气”的法门。
一瞬间,我眼中的世界,彻底变了模样。
正常的山林之气,是青翠而富有生机的。这云顶山庄建在半山,风水本是不错的,能看到一股股祥和的、淡金色的气运,在各栋别墅之间流淌。
但唯独眼前这栋07号别墅,气象完全不同。
只见一股浓郁如墨、盘旋纠结的黑色阴气,如同毒蛇一般,将整栋别墅的主体建筑死死缠住。这股黑气充满了怨毒、阴冷、悲戚的气息,不断地侵蚀着别墅本身那层代表着家宅气运的白色光晕。
而这股黑气的源头,正如我昨晚所料,正是从别墅的后院,冲天而起!
那就像是一道肉眼不可见的黑色狼烟,笔直地刺向天空,将别墅上方的气场,都搅成了一片浑浊的灰色。
好家伙。
我心中暗凛。这煞气之重,比我预想的还要厉害几分。也难怪芬芳姐会家宅不宁,那只猫会被吓得躲起来。普通人长久住在这种地方,就算不生大病,也必然会精神萎靡,厄运缠身。
就在这时,别墅的大门开了。
芬芳姐快步从里面走了出来。她今天换了一身居家的米色长裙,脸上虽然化了淡妆,但依旧掩盖不住眉宇间的憔悴和忧虑。
当她看到我时,那双眼睛里,瞬间就迸发出了希望的光彩,仿佛看到了救星。
“道长!您可算来了!”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了上来,态度比昨晚在视频里还要恭敬百倍。
“芬芳姐。”我冲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道长,快,快里面请。”她热情地招呼着。
我摆了摆手,目光越过她,望向了别墅的后院方向,开门见山地问道:“芬芳姐,我昨晚让你想的事情,你想起来了吗?”
芬芳姐的脸色微微一变,立刻点头道:“想起来了,道长!您真是神了!我这院子里的水池,确实……确实有东西!”
她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丝后怕和厌恶。
“是我那个天杀的前夫,王德发,在我搬家那天送来的。他说是什么从高僧那儿求来的‘镇宅玉鱼’,能聚财。我当时就觉得膈应,但又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就让保镖给沉到池子底下了。”
“我当时还觉得奇怪,他跟我离婚的时候,恨不得扒我一层皮,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现在想来……他根本就没安好心!”
我静静地听着,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前夫所赠,沉于水底,以玉为引,聚阴成煞。
所有的条件,都对上了。
我看着芬芳姐那张又气又怕的脸,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带我去看看吧。”
“看看你前夫送你的这对‘镇宅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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