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爪牙的喝骂声,夹杂着几只凶犬的狂吠声,谁敢将船靠岸,有胆小者甚至直接冒险起锚,顺流而去,没离开的也默默熄了船上灯火!
有两只恶犬不依不挠,狂吠着沿河岸去追开往下游的船只。
“混账,竟然敢无视大官人命令,大官人稍候,小的这就去寻船过来!”有爪牙拍马屁,不想却拍在了马蹄上。
啪!——
十分生气的西门大官人给那个拍马屁的家伙一个响亮耳光,怒骂道:“你个蠢材,早干嘛去了,等你回来人都跑没影了!”
这时沿岸追顺流而下船只的两只恶犬悻悻而归,来到秦寿藏身处附近嗅到了异味,立马欢快地朝秦寿藏身的地方狂吠不止,想要提醒它的主人这里有情况!
藏在水中的秦寿大惊,慌忙将自己整个人浸入水中!
听到犬吠的西门庆不解其意,照着跟前的仆从屁股上踹了一脚:“还不去将大爷那两只宝贝拉过来,有个好歹,爷把你们都浸猪笼!”
“是是是!——”
像受惊兔子般的属下,连忙跳下马,也不管那两只凶犬如何挣扎,硬扯着绳子将之拉了回来!
一群人又对着沉寂的小船骂了半天,才恨恨离开!
确认西门庆离开之后,在水里闷了很久的秦寿才敢露出脑袋大口呼气,刚才好悬,但凡西门庆那仆人往水里看一眼,就会发现秦寿弄起的水花。
游到岸边,风吹身上让秦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吓得他连忙将衣服穿上,然后开始原地跑步,不把寒气逼出来他怕感冒,这年头,一个偶感风寒足以要命!
“这位小哥,你因何得罪那些恶霸?”先前船上有鱼鹰的船公,不知何时驾船来到了秦寿附近水面,他显然是个以水为家的渔翁。
小哥?这个称谓让秦寿很是无语,武大容貌是标准的苦力中年汉子,与小哥二字可不搭边,估计渔翁在夜色中也看不清楚自己模样,只从身高判断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
“刚才那为首者,便是清河有名的恶霸西门庆,不但霸占了我媳妇儿,还图谋我祖产,现在更要赶尽杀绝,我状告无门,才逃了出来,打算到汴梁去告御状,不成想这厮竟然凶残如此,还敢追到这里来!”
“这里可还是清河地界,你何不趁夜远逃了去,等到天亮,那些恶人再追来,你安有命在?”秦寿半真半假的话,瞬间获得了渔翁同情。
“唉!我也明白老丈的话,奈何小人手无寸力,赶夜路又怕遇到呼啸山林的绿林好汉,所以便想着到码头乘船而往,结果因脚力不济,到这里已经天黑,没有船家愿意搭载,唉!——我的命好苦啊。”
讲到这里,秦寿竟然呜呜哭了起来,想要博取渔翁更大的同情。
从渔翁悄然而至和自己搭讪来看,他也是个好热闹之人,只希望能用自己的悲惨境遇引起渔翁更大的共鸣,那时就不怕上不了船!
果然,听了秦寿的话,渔翁瞬间正义感爆棚,秦寿也如愿以偿的登上了渔船。
近距离看清秦寿容貌,渔翁心生后悔,想要将他赶下去,因为据他所知,敢只身闯江湖的侏儒,就没有简单货色!
秦寿自然不能被赶下去,因此赶在渔翁开口前,他将二十枚铜钱塞进了渔翁手中:“老哥儿救命!”
他双眼含泪地可怜巴巴看着面前头发有些花白的渔翁。
有这铜钱,渔翁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我不会离开清河。”
“老哥儿把我往前送十多里便好,后面的路我再想办法。”
看在铜板的份上,渔翁没有硬赶秦寿下船,不过脸色也有些不好的小心驾船,一路上都不曾再开口说一句话。
等天蒙蒙亮的时候,渔船才出现在一个小渔村附近。
“这里可以搭上客船,你……”
“多谢老哥儿仗义相救,在下没齿难忘!”
说好的送他十里,结果晃晃悠悠的走了三十里,已经出了清河地界,看来这渔翁还真是个热心肠,秦寿道完谢又给了渔翁二十枚铜钱。
离舟登岸,秦寿来到小渔村,渔村百姓十分朴实,听闻他要搭乘客船到京城去,便热心的为他介绍船老大。
日上三竿,秦寿总算安稳的坐上了南下的客船,不过船只能把他送到大名府,中途还要换船。
就这样走走停停,秦寿用了二十日才到汴京,不曾想,最后的这段路程差点要了他小命!
可能是舟车劳顿,也可能是逃离清河那个夜晚体内寒气不曾完全驱逐干净,昨夜他在河中洗了个澡,准备今日清清爽爽进汴梁,结果到了半夜他就开始高烧。
若非看他已经坐了几日船,人也大方、风趣,船家都能直接把他赶下船去,怕他死掉脏了船!
硬挨到现在,秦寿全身无力不说,人也有些恍惚,双腿更是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到码头,怎么下的船他都记不清了。
老天也给他作对,空中飘着零星雨,已经九月,风夹杂着雨点,寒意更让他忍不住直打冷颤!
忽然,眼前一黑,他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候,秦寿发现他正蜷缩在一个桥洞里,外面的小雨淅淅沥沥,比之前下的更紧了。
全身酸疼的坐起身,摸了摸额头,依然在发烧,不过没之前那么厉害了,不知道是谁救了他。
这时他感觉身后有动静,回头就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乞丐正乐呵呵地看着他。
“你醒了?天下乞丐是一家人,所以我把你捡了回来,给你灌了点热汤,你是哪个堂口的兄弟?”
秦寿低头看看身上早已被泥水沾染得脏兮兮的衣服,不是乞丐是啥?
“多谢老哥救命之恩,不过我并没有加入丐帮,而是病了,一头倒在了泥水坑中,所以才落得这般田地。”
说着他就往怀里摸,想要拿出点铜钱感谢一下眼前这老乞丐,结果摸了个空,他记得怀里还有些散碎银子才对,怎么没有了呢?
老乞丐呵呵笑道:“你身上分文没有,比我还穷,还说不是乞丐。”
从老乞丐有些躲闪的眼神中,秦寿如何看不出自己的钱袋子如今正躺在他怀里,而且老乞丐衣衫褴褛,一条熟悉的钱袋绳子,在他身上烂布条之间露出了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