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中透出的冰寒与漠然,如同实质的针尖,刺得那两名壮汉心头狂跳。
山羊胡的下场血淋淋地摆在眼前,这少年的威胁绝非虚言!
石川心中同样盘算得清楚:以他现在的状态,拼死格杀这两名仅有蛮力的大乾山民并非不可能,但代价必然是重伤濒死。
在这群饿狼环伺的囚徒中倒下,无异于给虎视眈眈的“魍魉”送上一顿美餐。
地狱开局瞬间变成必死之局?
血亏!
僵持中,石川全身肌肉如绷紧的弓弦,精神高度凝聚,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猎豹,只待对方露出一丝破绽,便会以雷霆之势先袭杀一人!
在这人命如草芥的乱世,生机从来不是靠别人施舍,而是靠自己从尸山血海中一寸寸撕咬抢夺而来!
前世他起步晚了何止数年?当两界彻底融合,那如同天堑般的巨大差距面前,他是如何挣扎求生、最终活下来的?其中的血泪与算计,外人根本无法想象。
“老二、老三!住手!”一声粗粝的嗓音打破了僵局。
人群中站起一个瘦高的男子,正是先前山羊胡被杀时怒吼的那人。
他分开人群,走到近前,对着那两名壮汉厉声呵斥:“我是让你们‘请’这位小兄弟过来聊聊,怎么还动起家伙了?”
随即,他转向石川,脸上堆起和煦的笑容,拱了拱手:“在下马文才,曾是江阳镇衙门的典狱官。这两位是我的兄弟,性子粗鲁,行事莽撞,冲撞了小兄弟,还望海涵。”
沉默。
足足三息时间,石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马文才脸上的笑容略显僵硬,似乎没料到石川如此“不善言辞”,只得干笑两声掩饰尴尬,侧身伸手邀请道:“小兄弟,这边请?中心位置铺了厚实的干草,坐着舒坦些。”
石川顺着他所指望去,正是囚笼最中心那片区域,厚厚的干草铺地,周围三米之内空荡荡,无人敢靠近半步,如同一个无形的禁区。
“小兄弟不必多虑。咱们江阳镇出来的人,向来都是讲道理的。”马文才的笑容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山羊胡的尸体,“只要你把这具‘活肉’分给大伙儿,我保证,没人会动你一根汗毛。”
“‘活肉’?”石川眉梢微挑。
“正是。”马文才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眼神在石川那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干净白皙的皮肉上停顿了一瞬。
声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新鲜的尸体嘛,困在这种鬼地方,想活下去总得有点嚼谷不是?我们都这么叫。”
“我若出事,你们一个都活不了。”石川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锥刺破空气。
马文才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肌肉抽搐了一下。
“哈哈哈!开个玩笑,刘老哥怎么还当真了?”石川突然放声大笑,仿佛刚才的冰冷从未存在。
他极其自然地一步上前,亲热地揽住了马文才那瘦骨嶙峋的肩膀,哥俩好似地推着他往中心干草堆走去,“走走走,过去详谈!”
被石川手臂箍住的马文才,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扭头瞥了一眼身旁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少年,心中只蹦出两个大字:真特么能装!
山羊胡可是他花重金请的武行教头,身手放在整个江阳镇都排得上号,结果在这少年面前连个屁都没放出来就没了。
只能说,死得一点都不冤!
他马文才自诩阅人无数,竟也没看穿这少年稚气未脱的外表下,竟藏着一颗如此狠辣果决、杀伐由心的灵魂!
两人顺利走到中心干草堆坐下。
厚厚的干草隔绝了地面的阴寒湿气,坐下去颇为松软。
但石川能清晰地感觉到,干草下掩盖的绝非泥土——那凹凸不平的触感,分明是层层叠叠的尸骸!
浓烈的血腥味和尸体的甜腥气被干草捂得更加浓郁,挥之不去。
而此刻,刘老二和刘老三已将山羊胡的尸体拖到了外围。如同点燃了引信,几十名囚徒瞬间疯狂地扑了上去,就连那个一直显得格格不入的小女孩的父亲刘玄德,也红着眼加入了争抢的行列。
小女孩依旧安静地坐在原地等待,只是石川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加晦暗了,如同蒙上了一层灰翳。
刘老二、老三手中紧握着不知从哪具尸体上掰下来的、参差不齐的断骨,骨茬尖锐。
他们狠狠地将断骨戳进山羊胡尚有余温的身体里,捅出一个又一个血洞。
围挤的人群如同嗜血的鬣狗,争先恐后地将嘴凑到伤口上,贪婪地吮吸着汩汩流出的、尚且温热的血液,发出“啧啧”的吞咽声,一滴都不肯放过。
其他囚笼的人看得眼睛充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充满了嫉妒与渴望。
石川心中寒意凛冽,如同冰河倒灌,但面上却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情绪泄露给身旁一直观察着他的马文才。
这些人……已经彻底沦为了披着人皮的野兽。
石川的目光扫过干草堆边缘一处未被完全覆盖的地方,半具森然白骨暴露在眼前。
骨头上残留着明显的撕咬啃噬痕迹,绝非野兽所为。
这里是马文才的地盘,再看看他们几兄弟虽然狼狈却并无多少菜色的脸……这“活肉”的源头,不言而喻。
“小兄弟,要不要我让老二老三给你留点?”马文才“好心”地指了指山羊胡的尸体。
“不必。”石川拒绝得干脆利落。
马文才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眼中带着一丝洞悉世事的了然。
谁不是从这一步过来的呢?没关系,时间……会是最好的老师。
他笃信石川会“想通”的。
“你们被困在这里多久了?”石川猜测,马文才这伙人恐怕是最早一批“住客”。
马文才眼神一阵恍惚,仿佛陷入了某种混沌的回忆,几息后才茫然地摇了摇头:“记不清了……这里……没有昼夜。”
石川懒得再和他虚与委蛇,直接开门见山:“典狱官‘请’我过来,总不是为了拉家常吧?聊聊正事?”
马文才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饶有兴致地回视石川:“你想聊什么?”
石川单刀直入,声音压得极低:“‘它’是什么?‘它’在哪儿?”
山羊胡死得太快,提供的信息太少。马文才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一定知道更多!
马文才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恐惧与绝望的麻木。
他凑近石川,声音如同从地狱缝隙里挤出来:“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你……听说过‘诡域’吗?”
没等石川回答,他又自顾自地摇头,用一种近乎梦呓的低语说道:“不,你不会懂的……诡域,也被称为‘怨秽之地’……我在衙门当差时,曾看过一些被列为禁忌的秘档……”
“诡域,是无数怨念汇聚成的诅咒之地!它就像一个巨大的、扭曲的牢笼,按照某种无法理解的‘规则’在运转!”
“你所看到的,所经历的,可能都是那些死者生前最痛苦、最绝望的片段重现!”
“杀的人越多,这诅咒之地就越强大,越难以挣脱……这是无解的绝境……”
马文才的眼神彻底黯淡下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绝望,“我们……现在就困在这样一处‘诡域’里。我看到的那些记载里……没人能活着出去……”
“诡域……”石川紧绷的心弦反而稍稍松弛了一分。
是诡域就好!
比起一只拥有自我意识、随时可能扑上来索命的厉鬼,这种依靠特定“规则”杀人的诡域,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可寻!
只要不触碰那致命的规则——比如直接接触囚笼——暂时就是安全的。
前世大乾曾有一整个府城被拖入诡域,千万生灵尽数葬送,最终诡域失控膨胀,化作一片生灵绝迹的恐怖禁地!
诡域固然凶险莫测,但在这绝境之下,面对规则明确的诡域,总好过直面一只拥有灵智、力量碾压的鬼物!
前者还能凭借智慧和对规则的摸索寻找生路,后者……以他现在这具普通人的身体,哪怕他是重生者,也唯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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