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里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腥气,混杂着腐朽木头的霉味。
脚下的路凹凸不平,偶尔会踩到松动的石块,发出细微的声响。
“嗒…嗒…”
水珠从岩壁顶端滴落,砸在陈木的皮甲上,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被放大,显得格外清晰。
他拿着火把走在最前面。
三百斤的虬龙吟鳞枪没有提在手里,而是背在身后,枪杆用厚布包裹着,避免与墙壁碰撞。
身后,是白瞬,和43名黑骑营的精锐。
他们呼吸压抑,脚步放得极轻。
在这种环境下,时间感变得模糊。
不知走了多久,陈木的感知捕捉到前方空气的流动发生了变化。
他停下脚步,抬起右手。
身后的队伍瞬间静止,四十三道呼吸仿佛在同一刻消失。
陈木侧耳倾听。
前方百米处,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轻响。
不是人。
是老鼠。
他松了口气,继续前进。
密道在这里开始变得狭窄,有一段甚至发生了小规模的坍塌,只留下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洞口。
陈木第一个钻了过去。
其他人依次跟上。
整个过程安静而迅速。
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
前面没路了。
陈木并不惊讶,张师傅已经跟他说过密道中的情况。
他抬头往上望去。
火光中,隐约可见石壁上的缝隙。
搬来角落的两块石头垫脚,伸手往上轻轻一抬。
“哗啦!”
一具枯骨落下来。
陈木抓着石壁翻上去,头顶还有一层木板。
缓缓将木板挪开,随着泥土簌簌下落,新鲜空气灌了进来。
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陈木把木板移开一条缝,仔细听了一番。
空气中飘来属于北莽人的膻味,还有篝火燃烧时,木炭与油脂混合的焦香。
远处隐约传来脚步声,和战马打响鼻的声音。
不过都比较远。
陈木这才安心,把木板完全挪开,从棺材里钻了出来。
旁边斜插着块粗石墓碑,上面没有刻字。
没错,密道的出口,被设置在乱坟岗的一处浅埋棺材里。
隐蔽得很巧妙。
所以没有被人发现。
夜色深沉,几只乌鸦被惊动,扑棱着翅膀飞向夜空,发出一阵沙哑的叫声。
不远处,北莽人的营地连绵不绝,灯火通明,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巨兽。
最近的一支巡逻队,刚刚从山脚下走过,正朝着另一个方向远去。
时机正好。
陈木缩回头,对着下面的黑骑营将士,做了一个“安全”的手势。
一人,接着一人。
四十三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那口空棺中鱼贯而出,融入乱葬岗的阴影里。
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动作整齐划一,落地时脚尖先着地,将声响压到最低。
陈木将棺材木板盖回去,铺上一层薄土,遮住了出口。
“按之前说的,散开,半个时辰后,在山脚下会合。”他低声道。
这条密道不能轻易暴露。
所以回去的时候,只能会合,然后从城门的方向杀回去。
没人有异议。
43名黑骑立刻化整为零,以三人为一队,借助着残破的墓碑和荒草,分散向着北莽大营的方向摸去。
陈木这队只有他和白瞬两人。
他压低身子快步前行,将感知放到最大。
风从北莽大营的方向吹来。
带来了烤羊肉的膻香,劣质酒水的酸气,还有人畜混杂的浓烈体味。
更远处,有粗野的笑骂声和歌声,断断续续,在空旷的夜野上传出很远。
不一会。
来到营地外围。
北莽人的营地,防守相当严密,每隔两百步就有一座简易的瞭望塔,上面点着火盆,有哨兵在上面警戒。
塔与塔之间,还有来回走动的巡逻队。
陈木停在一棵大树后,观察着巡逻队的路线和频率。
一队十人的巡逻队刚刚走过,下一队过来,中间有大概半柱香的空当。
足够了。
他的目光锁定在一座瞭望塔上,站在上面的哨兵背对着这边。
陈木的嘴唇动了动,低声道:“一百两。”
黑暗中,一道身影从他身后掠出,没有带起一丝风声。
白瞬像一只狸猫,贴着地面滑行,很快就摸到瞭望塔下方,又飞快地爬上去。
哨兵的脑袋正一点一点的,显然正在摸鱼打瞌睡。
他没有机会再醒过来了。
白瞬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和鼻子,另一只手上的短刀,精准地从他脖颈的甲叶缝隙中刺入,轻轻一旋。
哨兵的身体猛地一僵,抽搐了两下,便软了下去。
白瞬扶住他,用他的长矛抵住他的后颈,将他固定住。
从远处看去,他依然还站在那。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
果然是专业的。
陈木全程看下来,暗暗惊叹。
正面打架,现在的白瞬已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只能任他揉捏。
但潜入暗杀这种技术活,陈木就远远比不上了。
不过白瞬接的是一千两银子一个月的保护任务,如果发现有威胁到陈木生命的人,她会出手。
除此之外,她不会主动出手帮陈木做事。
所以在出发前,陈木又让林雨柔和白葵讲了个价格。
北莽普通士兵。
一百两一个人头。
北莽百户,一千两。
千户,一万两。
这是白瞬的价目表。
这趟夜袭,如果有需要她出手的目标,陈木只要报价即可。
嗯……
有种前世打游戏,氪金请陪玩的感觉。
说回正题。
干掉那哨兵,陈木立刻起身,弓着腰,快速穿过那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
皮甲没有发出碰撞声,每一步都踏在松软的泥土上,脚步声被风声彻底掩盖。
翻过栅栏。
成功潜入北莽大营。
陈木的目光越过那些杂乱的帐篷,投向营地深处。
根据李若薇的推断,粮草重地,绝不会放在营地边缘。
得继续深入。
……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北莽士兵,摇摇晃晃地从帐篷里钻出来,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一脚踩空,摔倒在地。
他没有再爬起来。
寒光一闪,他的脖子被利落地切开,速度之快,他脸上没有丝毫痛苦,仍然保持着摔倒时不满的表情。
陈木振掉青鲨刀上的血,往帐篷入口看去,他能听到里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还有一个。
而且马上就要出来。
将其干掉,把外面这具尸体拖进去藏起来,换上北莽人的衣服,继续深入。
陈木这样想着,握紧青鲨,准备等那人出来的瞬间挥刀。
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一个小角,一张苍白的脸从那探出来。
陈木手臂的肌肉猛地绷紧,本该挥出的这刀,被他生生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