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吞噬了山路，嶙峋的石头绊得人腿脚生疼。
刘婆干瘦的身影在林间穿行，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白色的哈气。黑暗中，一双幽绿的瞳孔骤然亮起，伴随着低沉的咆哮。是狼。
她没有尖叫，只是反手握紧了别在腰后的砍柴刀。那畜生扑了上来，腥风扑面。刘婆侧身躲过，用尽全身力气将刀刃送进野狼的胁下。
“滚！”她嘶吼着，与其说是在威吓，不如说是在给自己壮胆。
野狼吃痛，哀嚎一声，爪子在她胳膊上留下了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它夹着尾巴逃进了更深的黑暗里。刘婆靠着一棵树，大口喘着气，手臂上的剧痛让她几乎晕厥。她撕下衣角，草草包扎了伤口，看了一眼猎户小屋的方向，继续一瘸一拐地前进。
【神格空间】
古一凡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焦躁地盯着虚空面板。
【警告：神格碎片与选民‘尤玉’灵魂融合中…】
【融合进度：93%…94%…95%…】
一排新的血色文字跳了出来。
【最终警告：融合完成后，选民‘尤玉’将获取部分神性，灵魂结构将永久性改变。其部分人类情感、记忆、人格特质可能被神性覆盖或清除。】
“清除？！”古一凡对着虚空咆哮，“你他妈管这叫融合？这是谋杀！”
“我救她不是为了让她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有没有办法停下来？”
系统沉默，进度条依旧在无情地向前推进。
他看着自己神力账户里那一万点余额，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他可以降下天罚，可以操控河水，却无法阻止自己亲手种下的种子，正在吞噬那个一心一意信奉他的少女。
痛苦，夹杂着愤怒，让他几欲疯狂。这是一个选择吗？这根本不是选择。他要么眼睁睁看着她被何老三夺舍，要么眼睁睁看着她被自己“格式化”。
猎户小屋内，火塘里的火焰不安地跳动。
“爹……”虎子揉着眼睛，小手指着木板床的方向，“姐姐……姐姐身上的光，好亮。”
尤大山猛地回头。
女儿的身体正散发着一层肉眼可见的、柔和的金色光晕，那光芒不再是之前若有若无的微光，而是像水波一样，随着她的呼吸，在她身体表面缓缓流淌。
他把手伸过去，不敢触碰，只在光晕外感受。一股温暖、浩瀚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心悸。
女儿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心跳也比之前更加沉稳有力，但那种感觉……太陌生了。那不再像一个凡人该有的心跳。
他心里的担忧，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不安所取代。
尤家村。
龙王庙前，李栓站在高处，唾沫横飞。
“大家伙儿都别睡了！那妖女跑了！跑进山里了！”
他极具煽动性地挥舞着手臂，“你们以为这就安全了？我告诉你们！何老三的魂儿就藏在她身上！她现在就是在找地方，等那老魔头把她彻底占了，到时候回过头来，咱们一个都活不了！”
“村长，那……那可怎么办啊？”一个村民颤抖着问。
“怎么办？搜山！”李栓的声音拔高八度，“必须在她成气候之前找到她，用龙王爷赐下的神火，把她烧得干干净净！这才是为村子除害！”
他顿了顿，压低了嗓门，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我已经派人去王家庄了。王老财深明大义，愿意派庄子里的壮丁帮咱们一起搜山！天亮就到！”
人群里一片哗然。与王家庄的人勾结？
但求生的恐惧压倒了一切，没有人提出反对。在他们心里，那个曾经舍命救了全村的少女，已经和吃人的邪修画上了等号。
“砰！”
猎户小屋的木门被猛地撞开。
刘婆像一团破布般滚了进来，身上混着泥土和凝固的血迹，散发着一股血腥味。
“大山！”
“刘婆？！”尤大山大惊，赶紧上前扶起她，“你怎么……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出什么事了？”
“快……快跑！”刘婆上气不接下气，嘴里涌出血沫，“李栓……那个畜生！他煽动了所有人，说玉儿是妖女……他……他还找了王家庄的人！”
她死死抓住尤大山的手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他们要搜山！要……要烧死玉儿！天亮人就到了！”
“什么？！”尤大山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想到了村民们那些畏惧、猜疑的表情，想到了李栓那张阴阳怪气的脸。他以为躲进深山就安全了，却没想到那帮人竟然歹毒至此！
他抱着昏迷的女儿，环顾这间狭小破旧的木屋，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将他彻底淹没。
“爹，我们……我们躲到山洞里去！”虎子哭着说，“我之前掏鸟窝时发现一个山洞，很隐蔽！”
“没用的。”刘婆瘫在地上，绝望地摇头。“王家庄那帮人都是猎户出身，这片山林他们比我们熟。我们带着玉儿，一个伤员，两个孩子，怎么跑得过他们？跑不掉的。”
尤大山抱着女儿的手臂在颤抖。他低头，看着女儿平静的睡颜，又抬头，看向门外那片无尽的黑暗。
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绝望像一堵墙，堵在猎户小屋的门口。
“动她？你看她这个样子，怎么动！”尤大山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丝，“山路这么颠，万一……万一再伤了她根本……”
“不动就是死！”刘婆靠在墙角，手臂上的血已经染黑了破布，“你以为王家庄那帮人是来请客吃饭的？他们手上的人命，比你吃过的盐都多！不动，咱们三个，加上玉儿，就是四具尸体！”
尤大山抱着女儿，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他感受不到女儿的体温，只能感到一种彻骨的冰冷，从女儿身上传来，钻进自己心里。
“可她是我的女儿……”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刘婆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她更是他们口里的‘妖女’！”刘婆的呵斥尖锐刺耳，“你是想抱着她，眼睁睁看着他们用火把点着她的头发吗？”
这句话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尤大山的心窝。他浑身一颤，怀里的女儿却在此时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