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源:


       废墟之上,尤玉每日都来看望龙王爷。

她跪在焦黑的土地上,闭着眼,感受着冥冥中那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神格空间】

古一凡的意识体已经淡薄到近乎透明,四周的空间都开始出现不稳定的扭曲。

【警告:神魂稳定性低于10%。即将进入强制消散流程。】

【倒计时:48:00:00】

“撑住……”他对着无尽的虚空喃喃,这个念头艰难地传出去,却不知道尤玉是否能接收到。

废墟前,尤玉缓缓抬起手,调动体内那股与神格碎片融合的力量。

“分你一点……”尤玉对着空气轻声说,试图将这股力量逆向输送回那个虚无缥缈的源头。

就在力量即将离体的瞬间,她胸口猛地一痛。

“噗!”

一口鲜血喷洒在焦土上,掌心的金光瞬间溃散。

“别做傻事!”

古一凡虚弱到极致的意念,带着一丝怒气,艰难地冲进她的脑海,“这力量有裂痕,会先毁了你!”

尤玉擦去唇边的血,没有再尝试。

她知道,他快撑不住了。

村民们自发地清理着废墟,想要重建龙王庙,可进度慢得让人心焦。

他们没有钱请专业的工匠,只能靠着一把子力气,搬运着残存的石料和木材。

更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

“玉姑娘,这可怎么办啊,最近龙王庙的那个山泉眼打上来的水,都带着一股苦味!”

“是啊,就连我家地里的菜苗全黄了,跟被火烤过一样!”

“栏里的鸡鸭也不下蛋了,整天没精打采的!”

几个村民围住她,脸上写满了惶恐和不安。

尤玉无法解释,她只能用苍白的语言安抚几句,内心却沉重如铁。

是因为龙王爷的力量在衰弱,所以这片被他庇护的土地,也跟着一起枯萎了吗?

夜里,刘婆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找到尤玉暂住的屋子。

“孩子,你跟我来。”

她将尤玉带到村口那棵幸存的古槐树下。

“我听我奶奶说过一个老理儿。”刘婆压低了声线,每一个字都透着凝重,“咱们这龙潜之地,土地的灵脉和守护咱们的神明是连在一块儿的,神要是弱了,地也就跟着病了,井水变苦,庄稼枯萎,这都是征兆啊。”

尤玉的心,随着刘婆的话,一寸寸往下沉。

“那……有办法吗?”

“办法……”刘婆抬头,看着光秃秃的焦黑树干,“传说里,神明的力量来自于香火。说白了,就是人的信。信的人越多,心越诚,神明的力量就越强。”

“信仰之力……”

几乎在同一时间,古一凡断断续续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只有……真正虔诚的……信仰……才能修补……神格……”

可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庙修好?等村民们从愧疚和恐惧中走出来,重新建立起纯粹的信仰?

她等得起,可是龙王爷等不了了。

就在尤玉一筹莫展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村庄的沉寂。

一匹快马从官道上疾驰而来,在村口猛地勒住。马上的人穿着一身官服,满是尘土,他几乎是滚鞍下马,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敢问,哪位是尤家村的尤玉,尤姑娘?”

尤大山立刻从阴影里走出来,高大的身躯挡在女儿身前,手下意识地按住了别在腰间的短柄斧。

那官差却没显露任何恶意,他对着人群拱手作揖,语气急切得快要着火:“在下邻县县尉张诚!有万分火急之事,求尤姑娘出手相助!”

他的话,像一块巨石砸进死水潭。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张诚喘着粗气,继续说道:“我们县……出了一个邪修!他驱使怨魂,炼制活尸,已经……已经连续屠了三个村子了!满地都是尸体啊!”

“官府派兵围剿,可弟兄们死伤惨重,根本不是那魔头的对手!听闻尤家村有神女降世,能净化万鬼,下官……下官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厚着脸皮来求援!”

“不能去!”

尤大山第一个开口,声音又粗又硬,像两块石头在摩擦,“我女儿伤还没好利索!凭什么要去给你们拼命?”

“大山哥说得对!太危险了!”有村民附和。

“可……可那是邪修啊……”也有人小声嘀咕,“万一他打到我们这儿来,我们怎么办?”

村民们七嘴八舌,恐惧、自私、侥幸,种种情绪在他们脸上交织。

尤玉沉默着。

她仿佛能越过群山,看到那三个被屠戮的村庄,看到血流成河,听到无数冤魂在哀嚎。

“别去。”

古一凡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和坚决,“你的神格有裂痕,一旦情绪剧烈波动,力量就会失控。你会死的。”

尤玉在心中平静地回应他:“可那里有那么多绝望的人。他们的恐惧,他们的祈求……会不会是……最精纯的信仰之力?”

她在赌。

用自己的命,去赌一个能救他的机会。

“我不同意!”古一凡的意念因为激动而变得更加不稳,“我宁可现在就消散,也绝不要你冒这个险!你忘了差点被神性吞噬的后果了吗?!”

“我没忘。”尤玉的回答,像淬了冰,“正因为没忘,我才更要救你。你消散了,我体内的东西彻底失控,大家一样要死。我爹,虎子,刘婆,还有这个村子,一个都活不了。”

古一凡的意识,被她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这是一个死局。

她去,九死一生。

她不去,他会死,然后她也可能会死,还会拉上整个村子陪葬。

前一条是渺茫的生路,后一条是确定的绝路。

“我……”古一凡的意识剧烈波动,几近溃散。

尤玉不再理会脑海中的争执。

她拨开像山一样护着她的父亲,一步一步,走到了那名县尉面前。

“我去。”

她的吐字清晰,声线平稳,却带着不容置喙的重量。

“玉儿!”尤大山急得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尤玉没有回头。

她对那满脸期盼的县尉说:“什么时候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