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屠夫对这几个冲来的蝼蚁，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含混地嘟囔了一句，缠满绷带的手指随意地朝前一勾。
“咚！”
那张悬在城门上的人皮鼓，自己响了一下。
城门内，十几道黑影猛地窜了出来。它们还保留着人的形态，但四肢扭曲，关节反折，行动间快如鬼魅。它们身上没有皮肤，只有暗红色的肌肉和凝固的黑血，手中握着由自己肋骨磨成的骨刀。
尸傀。
“啊——！”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村民，还没看清敌人是什么，胸口就被一柄骨刀贯穿。他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整个人就被尸傀巨大的力量挑飞，重重地摔在地上，瞬间没了气息。
“王五！”尤铁牛目眦欲裂。
但他来不及悲伤，另一具尸傀已经扑到了他的面前。他怒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将短斧劈下。
铛！
斧刃砍在尸傀的肩膀上，竟迸发出一串火星，仿佛砍中的不是血肉，而是精铁。尸傀毫发无伤，反手一刀就划向他的脖子。
尤铁牛狼狈地向后一滚，躲开了致命一击，但肩膀上还是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县尉张诚和剩下的几个村民同样陷入了绝境。他们的刀枪根本无法对这些怪物造成任何伤害，而对方的每一次攻击，都足以致命。
一个照面，仅仅是一个照面，他们这支拼凑起来的“援军”，就溃不成军。
“哈哈哈……”血屠夫发出病态的笑声，他很享受这种猫戏老鼠的游戏，“看到了吗？我的神女大人。这就是你的信徒，如此弱小，如此可悲。”
他转过头，重新看向光罩中苦苦支撑的尤玉。
“别急，很快，你就会和他们一样了。”
他抬起脚，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尤玉。每靠近一步，那金色光罩上的裂纹就更多一分，摇晃得也更厉害。
尤玉的意识已经模糊，灵魂撕裂的剧痛让她几乎无法思考。她只能凭借本能，压榨出最后一丝神性，维持着这道脆弱的防线。
完了。
【神格空间】内，古一凡残存的意识发出了无声的悲鸣。
【警告！神魂完整度：1%……】
【警告！神格持有者生命体征极度微弱……】
红色的警告框已经变成了刺目的血色，闪烁的频率也越来越慢，像一个即将停跳的心脏。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血屠夫离她越来越近，看着尤铁牛他们被尸傀像玩具一样虐杀。
“跑啊……快跑啊……”王二麻子瘫在地上，已经吓得尿了裤子，他看着眼前的屠杀，语无伦次地尖叫，“都死了……都要死了……”
绝望，彻底的绝望，笼罩了城门外的每一个人。
就在这时，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影。
他们走得很慢，像是一群迁徙的难民。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妇人。
是刘婆。
在她身后，是尤家村剩下的所有人。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抱着孩子的妇人，甚至还有一些刚刚能走稳路的孩童。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和不安，但没有一个人后退。
血屠夫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群自己送上门来的“食材”。
“哦？又来了一群送死的。”
尤铁牛也看到了村里人，他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嘶吼道：“刘婆！你们来干什么！快跑！快跑啊！”
刘婆没有理他。她只是默默地走到距离城门百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她浑浊的眼睛，看着那个被困在怨念中的女孩，看着那个即将被屠戮的怪物。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扔掉拐杖，颤巍巍地，跪了下去。
“跪下。”她对身后的人说。
村民们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妇孺老弱，齐刷刷地跪在了城门之外。
血屠夫脸上的笑容更盛了：“怎么？打不过，就改成求饶了吗？晚了！今天，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刘婆没有看他，她的视线始终落在尤玉的身上。
“大家伙儿听着。”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咱们都是烂泥里打滚的贱命，是圣女大人，一次又一次把咱们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咱们没本事跟妖怪拼命，咱们也没那个胆子。可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替咱们去死！”
“咱们什么都没有，就剩下一条命，一颗心！”
她重重地把头磕在地上，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决绝的哭腔。
“求龙王爷显灵！求圣女大人平安！”
“求龙王爷显灵！求圣女大人平安！”
身后的村民们，也跟着嘶喊起来，一个接一个地磕头。
他们的祈祷，乱七八糟。有的人在求神，有的人在求尤玉，有的人心里想的是自家的田地，有的人想的是别让妖怪杀到村里。
这些念头，驳杂、自私、充满了人性的懦弱。
但当上百个这样的念头汇集在一起，指向同一个目标时，一种无形的力量，诞生了。
一缕缕灰白色的、带着杂质的信仰之力，从他们身上升起，汇成一股洪流，涌向了被怨念包裹的尤玉。
嗡——！
那片薄如蝉翼、即将破碎的金色光罩，在接触到这股力量的瞬间，猛地一震。光罩非但没有破碎，反而凝实了许多，上面的裂纹也停止了蔓延。
“嗯？”血屠夫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能感觉到，那股让他垂涎欲滴的神性气息，正在缓慢地恢复。
“信仰之力？”他先是错愕，随即爆发出更加疯狂的大笑，“哈哈哈哈！一群蝼蚁的祈祷，也想对抗我的万魂噬神咒？天真！太天真了！”
他猛地一跺脚，整个怨念法阵剧烈翻腾起来。
“给我破！”
黑色的怨念化作惊涛骇浪，更加疯狂地冲击着光罩。刚刚稳定下来的光罩，再次剧烈摇晃起来。
“不够……还是不够……”
【神格空间】内，古一凡的意识因为这股信仰之力的注入，勉强重新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神魂完整度：2%……3%……】
【神力储备：0.02%……0.03%……】
恢复得太慢了！这点力量，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村民们的信仰，太驳杂了。就像往一堆干柴里倒了一杯水，而不是一桶油。
它能延缓死亡，却无法逆转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