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刀锋带着刺骨的寒意,在月光下划出一道森冷的弧线,即将落下的瞬间,桑月猛地睁开眼。
那双原本空茫痴傻的眸子里,此刻竟燃起一簇微弱却执拗的火苗。像是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身体以一种近乎扭曲的姿态猛地一缩,竟从五皇子腋下狭小的空隙里钻了过去。膝盖的剧痛让她踉跄了几步,可她没有丝毫停顿,拼尽全力扑向祭坛中央的莲台。
那是一座布满尘埃的石雕,约莫半人高,莲花的纹路在斑驳的石面上依旧清晰可见,层层叠叠的花瓣仿佛还带着含苞待放的张力。只是常年无人问津,莲台表面蒙着厚厚的灰,边缘处甚至结着细密的蛛网,在惨淡的月光下透着一股古老而苍凉的气息。
“找死!”五皇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激怒了,转身挥刀砍来。刀锋划破空气,带着呼啸的风声,直逼桑月后心。
桑月下意识地抬手去挡,这动作几乎是出于本能,快得让她自己都觉得诧异。只听“嗤啦”一声,锋利的刀刃瞬间划破她的衣袖,在白皙的手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争先恐后地溅在莲台之上。
殷红的血珠落在灰扑扑的莲台石雕上,瞬间被吸收。
刹那间,莲台爆发出耀眼的白光。
那光芒并非灼热刺眼,反而带着一种温润而磅礴的力量,像初春融化的雪水,瞬间席卷了整个禁地。白光之中,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桑月的脑海——
清晨的莲门,云雾缭绕,钟声在山谷间回荡,她穿着素白的圣女服,在莲池边打坐,指尖凝出淡淡的莲花光晕;藏书阁里,师兄萧绝拿着《净世莲华》的抄本,耐心地给她讲解晦涩的经文,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温润的侧脸,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场梦;血色弥漫的大殿上,她被铁链锁住,曾经熟悉的同门手持长剑,眼神里满是鄙夷和愤怒,萧绝站在高处,声音冰冷:“桑月,你可知罪?”;漫天火光中,一个少年的身影挡在她面前,黑色的衣袍被鲜血染红,他回头望她,眼神决绝而温柔,轻声说:“圣女,别怕……”
“啊——!”桑月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双手抱住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些画面太过破碎,太过混乱,温柔与残酷交织,信任与背叛并存,像无数把锋利的刀,在她的识海里疯狂搅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重组。
五皇子被这突如其来的白光逼退几步,他用手臂挡住眼睛,脸上满是惊愕和愤怒。等光芒稍弱,他看清桑月痛苦挣扎的模样,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更加暴躁:“妖女!竟敢在此装神弄鬼!”
他骂骂咧咧地再次扑来,手里的刀依旧带着致命的杀意。
这一次,桑月没有躲闪。
她缓缓抬起头,原本因痛苦而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那双眸子里,痴傻混沌的雾气已经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得像万年寒冰的清明。那些属于莲门圣女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飞速闪过,无数玄妙的招式、心法如同烙印般刻在灵魂深处,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心头。
她的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而是被一种更古老、更强大的力量所支配。面对五皇子凶狠的扑击,桑月只是微微侧身,动作轻盈得像一片羽毛,恰好避开了刀锋的轨迹。与此同时,她的右手手指并拢如剑,指尖凝聚着一丝微弱却精纯的灵力,快如闪电般点在五皇子胸前的穴位上。
那是莲门点穴术中的“锁心指”,专破内息,能瞬间封锁对手的行动力。
五皇子的动作瞬间僵住,他保持着挥刀的姿势,眼睛瞪得滚圆,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脸上还残留着狰狞的杀意,可那份杀意很快就被惊恐和绝望所取代。
桑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她抬手,稳稳接住五皇子因无力而掉落的刀,冰冷的刀柄握在手心,传来熟悉的触感。
然后,她反手将刀刺入了他的心脏。
“噗嗤”一声,刀刃没柄而入。
鲜血喷涌而出,溅在桑月的脸上、身上,温热而粘稠。她甚至能感觉到血液顺着脸颊滑落的触感,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五皇子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的眼睛还死死地盯着桑月,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不甘,仿佛到死都不明白,一个痴傻的郡主怎么会有如此利落狠绝的身手。
桑月站在莲台前,静静地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
那双手曾经能妙手回春,能弹奏出最动听的乐曲,能捧着《净世莲华》虔诚诵读。而现在,它们沾满了鲜血,刚刚结束了一个生命。
可她没有丝毫恐惧,也没有丝毫愧疚。那些痴傻混沌的意识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理智和刻骨的仇恨。
她想起了萧绝虚伪的笑脸,想起了他在大殿上义正言辞地指控自己堕入魔道时的嘴脸,想起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贪婪和得意;想起了墨城,那个总是默默跟在她身后的少年,为了保护她,不惜以身饲魔,在漫天血色中,他最后看她的那一眼,是那么的决绝,又是那么的不舍;想起了那些被她救治过的人,那些曾经对她顶礼膜拜、尊称她为“月华仙子”的人,最后却拿着武器,指着她骂“魔女”,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萧绝……”桑月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冰冷的恨意,“我回来了。”
祭坛的光芒渐渐散去,只剩下天边那轮残月,不知何时被染成了诡异的红色,散发着冰冷的红光,将整个禁地笼罩在一片凄艳的光晕中。桑月抬手抚摸着手臂上的伤口,那里的血液正在缓慢凝固,结成暗红色的血痂。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北疆那个痴傻懵懂、任人欺凌的桑月郡主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是莲门圣女桑月。是那个被背叛、被污蔑、被推入地狱,却又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者。
她转身走出禁地,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空气清新了许多,带着雨后泥土的芬芳,却也掩盖不住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气。远处传来侍卫们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显然是五皇子的死讯已经惊动了他们。
桑月眼神一凛,迅速隐入旁边的阴影之中。她的身影在树影和石柱间穿梭,动作轻盈而敏捷,完全不像一个刚刚经历过生死搏斗、身受重伤的人。那些莲门的轻功身法,在她觉醒的瞬间,便已融会贯通。
南萧的和亲之路,才刚刚开始。
而她的复仇,也将从那里拉开序幕。萧绝,莲门,所有背叛过她、伤害过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还有墨城,那个为她付出一切的少年,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样子,无论他在哪里,她都会找到他。
桑月的目光望向南方,那里是南萧的方向,也是她复仇之路的第一站。眸子里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片冰冷的坚定。
夜色深沉,残月如血。一个新的传奇,正在悄然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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