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带到了超市的后区,穿过忙碌的收货通道,推开门,一股浓重的、混合着泥土和淀粉的味道扑面而来。
一个巨大的水泥池边,十几个围着头巾的大娘坐在矮凳上,面前堆着小山般的土豆。
她们的双手在冷水里浸泡得通红肿胀,动作却异常麻利,随着“唰、唰、唰”,一个个带着湿泥的土豆被迅速削皮,然后扔进旁边的大水盆里。
“喏,坐那儿!”
安保员指指角落一个空着的、几乎坏掉的破凳子和一个满是泥点的塑料盆,
“削土豆皮,把你偷东西那点‘力气’用出来!什么时候把这堆削干净,什么时候算完。”
他指了指角落里堆积如小山的、沾满泥土的土豆。
祈夏默默地坐到那个冰冷的小凳子上。冷冽的水浸没了她的手指,瞬间带来刺骨的冰凉。
她笨拙地拿起一个沾满湿泥、冰冷沉重的土豆和一把有些迟钝的削皮刀。她毫无经验,动作僵硬,不是削掉太多肉,就是皮没削干净。
粗糙的土豆表皮划拉着她冻得发红的小手,生疼生疼。身边大娘们聊着家长里短,时不时扫过来的目光让她如坐针毡。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仿佛没有尽头。从惨淡的午后阳光,到夕阳将狭小的窗户染成暗淡的橘黄,再到灯光刺目的冰冷白炽灯亮起。
她的手指早已失去知觉,僵硬得如同不属于自己;腰背酸痛得像是断裂了无数次;眼皮沉重得不断下坠,只靠着本能在机械地削、削、削……
终于,那堆巨大的土豆山消失了。祈夏面前水盆里是堆积的土豆皮和一堆处理好的土豆。
管工面无表情地过来检查成果,给那些一直工作的大娘们分发工钱,最后走到祈夏面前,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纸币,一张五十,一张五十,拍在她旁边湿漉漉的操作台上。
“喏,你的工钱,一百。下次再偷,直接送局子!”
语气冰冷,说完转身就走。
一百块?
祈夏冻僵的心猛地一跳。
她不敢相信地、极其小心地拿起那两张湿漉漉却无比沉重的纸币。
这是她靠自己双手挣来的第一笔钱!虽然过程屈辱痛苦不堪,但这张沾着土豆湿气和污迹的百元钞票,却散发着一种微弱的、名为“希望”的光芒。
她紧紧攥着这两张薄薄的纸,仿佛攥着整个世界。
接下来的日子,祈夏仿佛找到了一个微弱的锚点。
她一有空就来这家超市后厨,削土豆、洗堆积如山的蔬菜、擦洗布满油污的地板、清洗成筐的脏碗盘……
工作繁重、环境潮湿、手脚整日浸泡在冷水里变得粗糙红肿。
那些心直口快的大娘们一边飞快地干着手里的活,一边七嘴八舌地问这个沉默寡言的女孩。
“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咋不上学啊,跑这儿受这份罪?”
一个快嘴的大娘皱着眉问。正在费劲擦洗油腻地面的祈夏头也没抬,低声嘟囔:
“上学?……我连饭都吃不饱……”
“嘿,这孩子说的”
另一个大娘接口,
“这不是受罪找罪受吗?小小年纪干这苦力活,能有多大出息?”
祈夏手上的动作顿住,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终于说出了压在心底的巨石:
“因为火灾……爸妈都没了……没人供我念书……”
空气瞬间安静了一下。大娘们互相看了看,眼神里充满了复杂和怜悯。
“哎呀,老天爷造孽哟……”
一个年纪稍长、看起来更稳重的大娘叹息一声,放下手中的土豆,语气郑重了些:
“孩子,这种情况该去找政府啊。去民政局报备,办那个‘孤儿’证。拿着你爸妈的死亡证明,还有家里的户口本,去教育局。国家有政策,能帮像你这样的孩子上学的!”
“什么?!”
祈夏猛地抬起头,脏兮兮的小脸上,那双一直黯淡的眼睛骤然爆发出惊人的光亮,
“真的……真的可以吗?”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了调。
“那还有假?我家邻居的孩子就是这样办的!”
大娘肯定地点头,
“快去试试!”
大娘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祈夏麻木的绝望。
那颗沉寂已久的心,瞬间被狂喜和巨大的希望点燃。
下班的哨声还未响,她就再也按捺不住,将手里的抹布一扔,像一颗小炮弹般冲出了后厨。甚至没来得及跟大娘们说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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